和我跳舞吧,洛丽塔(第13/17页)

然后我就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抱紧她,她的头发拂到我的脖颈上,瘦弱的身体贴近我的心脏,我能听到她在风雪里沉重的心跳声。玛丽莲,我多庆幸你没有推开我,对我来说有这么个回忆就够了。我轻轻地摸着她丝绸一样的头发,对她说这个该死的生日宴会马上就过去了,如果到最后没人陪你,我陪你。学校里的那些看客们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爱情指手画脚,王东,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的。

【林家鸿】,2015

现在我在开往加州的路上,苏鹿坐在我旁边,给我和江琴一人买了杯咖啡然后靠着窗子睡过去了,头发搭在像陶瓷一样的脸上,阳光把她的色彩勾得更加鲜明,像是张单反拍出来加了LOMO效果的照片。路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载着货物喷着可口可乐公司图标的卡车在我旁边轰然碾过去,突突地扬起尘土。江琴懒懒地喝着咖啡,和我讲着她一个叫金尚寒的宅男兄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割腕了,没成功,室友们沾了光,全得了4.0的GPA。

这条高速路比我们的小村更加荒凉,阳光打在玻璃镜上反射的刺眼,我忽然想起初中语文书上写的,飞鸟各投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种想法让我莫名地愉悦起来,然后把车里的音响开大,凯蒂佩瑞的声音隔着杂乱的世界震荡出来。

“×,你看,奥迪A8——”江琴指着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精神抖擞,我听出来她声音里的笑意,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兴奋,当年简意澄和他后来的小男朋友张伊泽一直认认真真地和我们说一定买一辆新的奥迪A8,连毕业以后转到同一所大学把那辆车开过去都计划好了,可惜这个美好愿望一直没得实施,搞得那些小兄弟一见到张伊泽就一个个地问说好的奥迪A8呢,有一阵给他弄得差点带着简意澄退隐江湖。

我还记得简意澄这个家伙当年在我们那儿到底搅起过多大的波澜。说实话,他不是那种活在腐女画册上一笑倾人国的妖孽受,但他天生有一种淡然的温煦,永远都是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你,他那种注视不会让你觉得紧张,反而会觉得他是在欣赏你,让你做什么都更加自然。当你习惯了这种注视,他的眼神忽然从你身上消失了,你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如果是个女人,一定是个能陪良人过荆钗布裙烟火日子的人,就像一杯温水。

但这个看似淡然的家伙好像过早地把爱情当成了他生命里的信仰,更糟糕的是这人迷信,拜完了佛祖转身就去拜基督。在连续被班里的四个外国小哥拒绝之后他盯上了性格温顺的贺锦帆,好像知道贺锦帆不会对他说出狠话来似的——这家伙被我们叫作老道,别人纵酒高歌熙熙攘攘时候他也能无比淡定地在一旁写作业,仙风道骨,是个人物。自从简意澄跟着贺锦帆硬挤进这个圈儿以来,他就被大家自然地尊称为道姑。

我记得有一天道姑又喝醉了,站在客厅里披头散发不断地闹,拉着贺锦帆说你为什么不理我,哭得除了丢盔弃甲这个词以外根本没别的可形容。贺锦帆人很保守,别人笑得越厉害,他就越不知道怎么办,脸涨得通红,不断地擦着额角的汗,想弯腰下去拍拍简意澄的肩,手隔了两厘米又停住了,好像隔着玻璃看一个展品。

“帆帆,”简意澄在叫贺锦帆的时候总能让我不自觉地起一身鸡皮疙瘩,“我知道你嫌弃我。你觉得我们都是男的。但是爱情是不分性别的,你的前女友能给你做饭洗衣服,我也能——”他又开始不管不顾地哭喊起来,旁边的几个小孩儿也喝多了两杯酒,起哄着让贺锦帆去房间里陪他,推推搡搡地丢进去关上了门,没过一会儿贺锦帆就气喘吁吁地逃出来。“他,他想抱我,还让我背他——”他猛烈地咳嗽,弯下了腰,好像刚参加完一场1500米长跑。

那几个小孩儿更起劲了,江琴也在,带着人躲在门边看,颤颤巍巍带着好奇,像在动物园里看一只老虎,生怕他扑出来把人拖进那个屋子。果然没过多一会儿,道姑就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帆帆,帆帆你又去哪儿了,我就那么让你想跑吗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他的声音变得很凄厉。高亢地震得整个屋子都在回响。江琴去拦他,他啪的一下打上江琴的手,“你们都是一伙的,”他指着满屋子的人恍然大悟,“你们就这么讨厌我吗?你们全都有事瞒着我,你们就是不想让帆帆和我在一起——”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他还像演琼瑶剧一样变本加厉地把所有的碟子,杯子,碗儿全摔了,“我算是看透你们了,”在一个玻璃杯破碎的清脆声音里他带着哭腔喊道,“你们,你们就是想看我的笑话!顾惊云——!”简意澄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今天晚上就是你把我灌醉的,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