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还敢再爱吗?(第8/14页)

我嗅到了德国莱茵河畔一望无际的葡萄山天然佳酿的醇香,我感受到意大利漫山遍野橄榄树的油脂润滑……渐渐地,我变成了一朵法国莫奈的睡莲,同时又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中国莲花,墙上客厅中的油画《荷花睡莲》在我朦胧的双眼前晃荡起来。

我要啊,我要啊……我要爱,我要活……

但是从那以后戈尔德不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从内心当然希望接到他的电话。但是我自问与戈尔德并没有更多更深的联系,自己并没有爱上他,和他也没有像与亨德瑞克那样的默契和情投意合,对戈德尔只是简单地喜欢,两个人一起享受舞蹈而已,所幸戈德尔也只是喜欢我。戈尔德对我兴趣减弱甚至对我的身体感到害怕都是正常的,凭什么人家非要一直热情满怀地追求我呢?看来,患过癌症的女人能吓倒很多男人。

我对自己说,和戈尔德的交往也许正恰到好处,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进入爱情,我需要重新放松自己,开放自己,积聚爱的力量。

我在戈尔德的电话上留言:“亲爱的戈尔德,谢谢你!我要带儿子回中国一段时间。我会永远记得你教我跳舞。”

戈尔德,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为我病后身体的开放陪过一程,我会永远记着他的身材和舞姿,我还记着他的话:“为自己的老年投资,结交朋友并诚心给予朋友快乐。”

腰部以下的动作

戈尔德后来不打电话约我了,我有一点失落,但更多的是从他那里获得了力量。回到中国后,我不再关心云是否和别的女人或者和自己的亲妹妹来往。

放、放、放,放开别人,也放开自己。我不做瑜伽,但是我每天闭着眼沉静地提醒自己好几遍,放、放、放,放开别人,也放开自己。

舞蹈在我的身上注入了生命的力量。到了北京,我拿出刚刚认识的北京舞蹈学院的一位院长的名片,打电话到院长办公室,几经周转,办公室工作人员给我介绍了一对舞蹈老师。

2003年那个春天,似乎创世以来所有的细菌都苏醒了,一场莫名的SARS病毒,昼夜不停地在整个地球上肆虐蔓延。街上的行人好像颠倒了季节,把十几层的棉纱口罩罩在脸上,一罩就是一整天,经历了那场灾难的人,许多年以后,还会活在那种惊恐里。

我当时像亿万其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我告别了德国首都柏林的空气,带着三岁多的儿子坦坦,回到祖国的首都北京。白天我走在北京的大街上,穿行在地铁里,经过许多戴口罩的人身边,我浑然不知,大口大口呼吸着祖国首都的空气。我天天把儿子坦坦送到北京临时上的幼儿园,后来我听到一些传言,说有一两个孩子病了,没有上幼儿园了,但是我继续像其他大多数人一样,把坦坦送去幼儿园。

2003年的春天,我在北京的那个寓所没有私人的隐秘可言,光洁的地板,整面墙的落地窗,几十平方米的大空间,除了一张床,再没有任何一件家具,美国式开放厨房闲置一角,我没有做过一顿饭,哪怕是一次汤,寓所里没有任何油烟的味道,一个地道的家庭小舞厅。两位舞蹈老师来了,我拿出德国巧克力招待他们,却全然不知他们是不是穿越了整个北京,穿越了许多白色口罩,把许多SARS病毒抛在了身后,来赴我的舞蹈约会。我夜夜学跳舞,在舞蹈中浑然不知灾难即将来临。

两位舞蹈老师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对,男老师身材匀称,每天都是深色的一身衣服,进门时最抢眼的是脚上那双看来有点年头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皮鞋,换上舞鞋后最抢眼的又是脚上那双舞鞋。女老师则不同,每天都会换一件着装,一件不同风格的坎肩,一条不同颜色的围巾,每天这一点点小变化,都使她拥有不同的韵味,她的服装都不张扬艳丽,而是样式别致,交谈中她对我说:“我的大部分衣服价格很便宜,重要的是你得到对路子的地方去买。下次你回北京,我陪你去逛。”

我问两位舞蹈老师是否去过欧洲,他们笑着说还没有去过,最想去英国。这辈子去英国黑池的交谊舞大赛跳一次舞就够了,男老师笑呵呵地说。

2003年4月18日,星期五,我把儿子留在北京,独自回柏林了。从北京回到柏林,我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SARS.以前我回到柏林,第二天准到住得最近的朋友家吃早餐,大聊一通分别后的见闻。可现在朋友把我拒绝了,说实在很抱歉,你从中国回来,我们家孩子小,怕传染。我知道那就是说,根本不用再向其他人报告自己回柏林了,因为我最要好的几个女朋友都跟在我后面陆续生了孩子,她们的孩子都比坦坦小。这个SARS看来很厉害,好像连打电话都会传染。周六商店还开门,我像个还没有被人识破的麻风病人似的,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抢着上街买了点吃的喝的储备起来,然后我一连几天待在家里,足不出户,边收拾屋子边听广播中的爵士乐台,可是那爵士乐台也不只播爵士,每播送一段爵士中间就不断重复着中国的SARS病毒消息。4月21日,周一,中央电视台报道,卫生部、北京市政府主要领导人变动,免去张文康卫生部党组书记职务,免去孟学农北京市长职务,这两项人事变动,看来与应对“非典”不利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