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柳春眠水子地藏 • 吃眼睛的女人 (第5/9页)

但过年以后不久,今井勇行没在“明石亭”上班了。

他是被辞退的。

“我偷偷溜到新阪急酒店大堂嘛,”他理直气壮,“我去等‘西武’lions。野球手下午入住。‘西武’胜‘近铁’,九比三,多棒!”

他掏出两个好手的签名。

“还没换衣服呢,蓝衣、白衭,裤子上还有泥泞。手上也有,连纸也弄脏了。”

“是为了签名吗?”

“什么?”

“只是为了难得一见的野球手的签名丢了工作?”

“——当然不是。是为了‘任性’。”

“你干了才半年。”我很清楚,这正是我们认识的时日。

“不要紧,随时找到工作。”他不在乎,“阪急三番街店子那么多——”

又道:

“或者到对面的Art Coffee——不要那样沮丧,半年已经很长了。”

“但你已经二十岁。你还刚过了一月十五日的‘成人节’,难道永远在三番街转来转去吗?”

他用力捏着我的鼻子:

“都说不要你做我妈妈。”

他送我回梅田区上班。我们牵着手迎接早春。路过淀川,河边有几株垂柳。

枝细叶长如线。开了好一阵的花,落后结子,白茸茸的被春风一吹,缓缓飘落,非常慵懒。乱躺地上。

“看,”勇行指,“猫柳。”

“哪有猫?”

“柳絮蓬蓬松松,像小猫的尾巴。”

“我还以为,有头小猫在柳絮下睡觉了。”我笑,“袒露着肚皮,眯起一只眼,双手握了拳头,放在这儿——”

我扮小猫,双拳放在胸前腮边。

“睡得好香啊!无忧无虑。”

勇行故意定睛看着我:

“——当你在我身边,最舒服的时候,便是这样了!”

我在电车上很不好意思——我以为人家会听见。不看他。

良久,他定睛看我的姿态没变过。

我但愿他只看我一个。

为了准备三月份的考试,下课后温习和上班,我们已有一星期没见面了。

当我挂念他,又担心他是否找到新工作时,打过移动电话。

一次在阿倍野的漫画咖啡文库。

一次在难波。

有两次接驳不上。

这天妈妈着我下课后买些水果回去,最好是蜜柑和柿饼。自爸爸三年前辞世,姊姊主力负责家计,她在神户一家牛肉加工食品厂工作,一个月回家两次。她快要结婚。

这次回来,是跟妈妈商议吉日。

某回接到她电话:

“我要嫁人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双目有点湿濡:

“哦,你要嫁人了。”

以后她要改换姓氏了。也有自己的家。不知怎的,我们有点生疏,却更舍不得……

她喜欢吃水果。我也是。

因住西区,在心斋桥买好,便回家。

——但我见到勇行。

他在一家水族店。

店中卖海星、魔鬼鱼、小金鱼、海马……和水母。

无骨的水母,无血无肉,无色无相。全身透明,一如“寒天”。它像一把小伞,在水中浮沉缓动。有些微白的斑点,迎着水族箱的暖灯,忽地一闪。

我见有一只手指,指向水母,这是女孩的手:“要这个!”这个便给捞起来,盛在胶袋中,成为她的礼物。开心得嘻嘻笑,吻了他一下。

勇行付款。

他俩转过身出门。手挽手。

田岛千裕?

刹那间我手足无措,还闪身躲起来。我想过大概十个方式——

(一)装作看不见,掉头就走。

(二)与他四目交投,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三)上前,大吵一顿,不用客气。

(四)掌掴他一记。

(五)哭着哀求他。或请她退出。

(六)回去后才算账。

(七)若无其事,忍气吞声。

(八)从此了断,毋须解释。

(九)……

(十)……

但,他怎么找上她?

是记住那卡片上的电话吗?看一次就记得?才一次?

不不不。全是我的错——当日是我先唤住她的。

是我自己的错。

在还没有整理好混乱的思想,无可避免地,还是遇上了。

我很意外地指着那个胶袋子:

“呀,这是什么呀?好可爱呢。”

“这是水母,看得见吗?”千裕把它递到我眼前,“现在流行养水母。”

“我遇到她,帮她挑的。”

“真巧啊。”

勇行问:

“由纪子要不要也养一只?”

“水母寿命有多长?”

千裕抢着说:

“天气还没暖过来,怕它容易死。如果照顾得好,大概活一两年。”

“一两年已经很长寿了。”我笑,“有些金鱼不能过冬。”

“别看水母没有骨,它也很坚强的。”

“这个多少钱?”

“差不多二千圆。”勇行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