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郑义门风(第10/21页)
那黑皮怒吼道:“你,你怎么伤人!”庄家冷冷地道:“咱射歪了,他不该伸手加拨轮盘,很危险的。”廖魁拔出那枝镖,连血一道射向那庄家,口中骂道:“妈的,你这亡人故意伤人!”那庄家赶快伏在赌桌上,那枝血镖便飞向围观人群。
惊叫声中,忽有一人走过来伸出两指,一下便将飞镖夹住了,围观闲汉便叫声好。只见来人身穿锦袍,竟然是个锦衣卫,还带着一个镇上的捕头跟在后面。那锦衣卫操着宁波一带口音喝道:“都不要动,长官有事情要问。”说着将手中的镖一弹指便射在圆盘的正中央,那镖尖上的铁针深入木盘足有半寸深,又有人凑趣叫道:“好功夫!”
这时赌场中央赌牌九的大桌前,一个高阶的锦衣卫正挥手止住所有的赌客及闲汉,也是一口宁波话,指着一张高木凳道:“麻烦侬挪一张高高的矮凳,借把阿拉用一会。”廖魁曾听人说过,宁波一带有人把所有的凳子一律都叫“矮凳”,如果是高凳就说“高高的矮凳”,想不到这回真听到了,便忘了手上的痛,哈哈笑出声来。
那锦衣卫的长官站上“高高的矮凳”,环目四顾,大声道:“朝廷有命抓钦犯,镇里头凡是有生面孔的,就要报告衙门。这几天有没有看见生面孔?尤其是文诌诌讲京师口音的,特别要注意。”
这边赌轮盘的观战众人,眼光都投向那黑皮、黑皮的伙伴,还有廖魁三个人身上;显然这三人都是“生面孔”,都操着京师的口音,就只算不上“文诌诌”。
这边的锦衣卫看了三人一眼,板起脸来问道:“那三个人从京师来,是一道的?”廖魁道:“不是一道,我不认得他俩。”他手上还在滴血,但深知牵扯愈少愈好的道理。那锦衣卫听他口音果然是南京人,便对身边当地的捕快道:“老金,把伊拉三个人带回去问话。”
那边牌九桌上做庄的胖子正是赌场主人,只巴望这两个锦衣卫快快离开,好继续做生意,便拱手作揖道:“官爷们请放心,我等看到可疑的人定要报告的。”有一个赌客忽然道:“昨天镇里来了两个道士,到处东打听西打听。”胖子不想节外生枝,希望锦衣卫交代完了就走人,偏这赌客不识相要献殷勤,果然那锦衣卫停下来问道:“两个道士打听啥?”那赌客道:“好像……好像也在打听有没有从京师来的……”那锦衣卫道:“道士还在么?”那赌客道:“好像是在啥道观借住。”
锦衣卫的长官对另一个锦衣卫一挥手,道:“我俩去找找那两个道士,老金先带这三个人回衙门关起来。”说完便大剌剌走出赌场。那捕快一挥手中的铁链,哗啦啦一声,对廖魁道:“你三个乖乖跟我走,免我把你们拴成一串拉上街就难看了。”那黑皮手脚倒快,早就把桌上廖魁赢来的银子拿了交给廖魁。那做庄的想说什么,廖魁扬了扬血淋淋的手,对他道:“这笔帐下回再跟你算。”便和黑皮及他的伙伴跟着那捕快走了。
进了捕房,捕快掏出一串钥匙去开牢门,那黑皮的伙伴手脚麻利,一瞬间便在桌上茶壶中放了些事物。那捕快开了牢门,转过身来赶三人入牢房,然后将牢门关好,道:“我瞧你三人倒像是叫花子,那是什么钦犯?三个倒霉鬼乖乖等锦衣卫长官来问话吧,谁教你们是‘生面孔’,又讲一口南京话。”
他说完便拉一张椅子坐下,倒了一碗茶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然后“咦”了一声,揭开那茶壶往里瞧,一面道:“这茶怎生有点怪味?莫非是隔夜的宿茶?小岩头,你给我滚过来。”他一叫便有一个小厮快跑进来,道:“金捕头,啥个事体呀?”金捕头指着那壶茶,骂道:“你敢拿昨晚吃剩的宿茶来侍候我?”那小岩头摸了摸茶壶道:“今早才泡的茶,金捕头你摸摸看,还是温热的呢。”金捕头摸了一下果然微温,便挥挥手道:“好了,这茶有些怪味,该换新茶叶了。”
牢里三人一声不响,黑皮的伙伴提心吊胆,这时才放下心来。此刻金捕快翘起双脚放在桌上,口里哼着淫猥的小曲,曲中还夹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对白,哼着哼着便睡着了。
黑皮冲着金捕快大声道:“金爷,门窗开大些成吗?这人伤了手疼得气往下走,一直放臭屁,难闻啊。”叫了两次,金捕快都没有动静,黑皮才朝廖魁抱拳道:“得罪,老哥其实没放屁,俺是试试这猪头是不是真让阿鵰给药倒了。我叫黑皮,他叫阿鵰,是南京城的叫花子,请教老兄怎么称呼?”
廖魁一听是两个南京城的叫花子,这一下可乐了,忙拱手道:“不敢,兄弟姓廖名魁……”话还没说完,黑皮已惊呼道:“原来是京师大名鼎鼎的盗马贼,幸会,幸会。”江湖上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廖魁在京师努力打拚半生,凭真才实学的本事挣出这响亮的万儿,他倒没有想到除了在贼类的圈子里,圈外人中他也有这般名气,不禁十分安慰,连忙谦逊道:“好说,好说。敢问黑兄可是丐帮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