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郑义门风(第12/21页)
钱静望着两人上船扬帆而去,晨风中伫立江边,目送孤帆渐行渐远。她回想武当山推选盟主时,傅翔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力战天尊,从此傅翔武林扬名,而他为取得第三战的资格,慨然加入明教之举,尤其对明教复兴,甚至整个武林的未来都会有甚大影响。这一段时间,她和阿茹娜相处,对这个美少女的智慧、谋略和决断印象深刻,如果她随傅翔也加入明教,那么明教复兴的新一代军师也有了最佳人选。她不禁暗自为明教庆幸。
江风渐疾,吹着钱静一头银发,这个身材高大的老妇人挺立江岸,宛如一尊石像。她默默想到朱泛,暗中呼唤:“南京的事告一段落,你该回家了吧。”
这时傅翔和阿茹娜的帆船已经被一阵西南风吹到了江心,船老大努力把舵扯帆,要在流速、风向、船行安全之中找到最佳组合,凭的全是经验。阿茹娜从未经历过在这种大江上顺流行船,又惊又喜,望着船舷外汹涌波涛,也有三分恐惧。
船老大见她双手紧抓船舷,便大声喝道:“坐稳了,前面水道向右,咱们要往内侧航。”只见他驶舵扯帆,那船便十分轻巧地往内侧靠,离内侧岸愈近,水流愈慢,但弯道靠内,路程也短了不少,是以行程上不见延迟,而船行要稳得多。
阿茹娜待船一缓下来,便安心四顾,她一面细看一面比较,终于忍不住问那船老大:“船老大哥,您瞧这江道内弯岸边多了好些新生的滩地,是不是因为水流缓了,泥沙沉积下的?”船老大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别人管他叫“船老大”,这美女却加了一个字变成“船老大哥”,听着十分舒畅,便起劲地回答道:“谁说不是,这些滩地是活的呢,会慢慢地长。俺爷爷便告诉我,五十年前他老人家走船时,这地方还没有这滩地哩。”
阿茹娜点头想了一想,又问道:“那弯道的对面江流加速,是不是会冲刷掉原有的泥土?”船老大道:“咦,姑娘你怎么知道?确实是这样……”阿茹娜笑道:“我猜的。天下事此盈则彼亏,有余补不足,该是这个道理的。”船老大听了不甚了解。阿茹娜又问道:“船老大哥,过了几百年,这江道岂不愈来愈弯,江水便会偏离原来的水道?”
那船老大听得呆了,他瞪大了眼,一面把舵一面叫道:“俺爷爷说,咱们家乡那边一条小河,水急河弯,加上地势崎岖,那条河就是这般愈流愈弯了,后来在村外绕成一个圈才流出去。百年前一场大水,那曲颈处被大水一冲,穿通连接起来,成了一条笔直的新河道……你这小姑娘怎地又知道了?”
阿茹娜微笑道:“我猜的。天下事曲极必直,直久必曲,兵法书上说,该是这道理的。”船老大听得呆了,连傅翔也为之震惊,低声道:“阿茹娜,你那里学来这许多大道理,真了不起啊。”阿茹娜对船老大道:“我再猜一下,你家乡那条河截弯取直以后,旁边是不是多了一个湖?”
那船老大忽然跪在船舱板上,对阿茹娜下拜,口中喊道:“你是菩萨下凡啊,咱家乡那条河变直以后,村旁确是多了一个半月形的野生湖,村人在湖里养鱼养虾,胜似下河捕鱼。女菩萨,你金身今日让小人识破了,你定要对小人一家子特别保佑则个。”
阿茹娜哈哈笑道:“傻老大,这全是我猜的,那是什么女菩萨?你家乡那条河由弯扯直了,原来的弯流两头三面被堆积的泥沙堵死了,不是一个半月形的湖是啥?”阿茹娜拿出一支毛笔,蘸着水在舱板上画着,一条河由直变弯,内增外减,于是河道愈曲,曲成圈状时,曲颈两端贯穿相连,河水成了直道,堆出的土滩堰塞了原来的曲道,形成了一个半弯湖。
傅翔看得叹服,握住她的手道:“阿茹娜,你真聪明。”他想到她一个来自蒙古的女孩,到大江中坐一趟船,居然能悟出这许多水土的道理,尤其她那几句“该是这道理的”的话,一直在傅翔心中回荡。很浅显的几句话,却勾动了傅翔近日来一直在苦思琢磨的武学新思维,但究竟是什么关连,一时却想不通。他只觉得每一回想阿茹娜那几句话,心中便是一阵震撼,但震撼过了,却也不知所云。
阿茹娜头一次长程坐船,与以前横渡黄河的经验完全不同,她渐渐适应了水性,在船上向船老大请教了许多问题,有的疑惑得到豁然贯通的解答,也有的船老大的回答不得其解。傅翔道:“明教昔日有个水师大将,江湖上人称‘赛张顺’陆镇,此人对水性之熟悉精通,天下少有匹敌。此去南京若能找到他,你的疑问必可得到满意的解答。”
阿茹娜道:“我也不是想要精通水性,只是觉得这水之为物,实乃天地间最为可贵之宝。万物无不因水而得生,而水的性子,柔可无定形,刚可穿山石,所谓载舟覆舟的道理,天下各家兵法中都有提到,实在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