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空城落日影(第17/40页)

恍惚间似有人夹手来夺他手中酒壶,曾埋玉武功深湛,虽在迷糊中仍是自然而然的应变拆解,由着那人将酒壶夺过,左手乘势逆拿,扣向那人脉门,右手却反掌拍出,抹向那人胸口,忽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陡然生出,与自己对了一掌。曾埋玉猝不及防,臀下咔嚓一声,椅子已被震烂,随即身不由己向后跌出数步,左手那一拿自是全然无功。曾埋玉吃了一惊:“哪里来了这样的高手?”醉眼斜睨,只见对面一人隔着桌子与自己相对而坐,正自提壶斟酒,见到曾埋玉眼光,忽然放声笑道:“曾明王武功虽高,酒量却是平平,才两角酒便醉成这样么?”

曾埋玉用力摇头,好容易看清那人面目。只见那人三十不到年纪,一张国字脸,上唇微留龇须,顾盼间颇有威势。曾埋玉忖道:“这人能一掌将我震退几步,虽是趁我酒醉,也是罕有之事了。只怕方梵王、傅鬼王他们也不过如此。本教湖广分舵怎会有这样的高手?”一惊之下,酒意醒了三分,随手又拖了张椅子坐了,冷冷道:“阁下是那一位?”

那人举杯一饮而尽,不答他问话,却叹道:“曾明王四日间单人独剑,连挑三江、飞鱼两帮,大醉之下还能随手化开我全力一掌,明教法王果然名不虚传。若是十二法王一起西上,休说七帮一教,便是湖广境内所有大小帮会门派一起联手,又怎能抗衡?何师弟这次是真的鲁莽了。”

曾埋玉昏昏沉沉的,听那人说到“何师弟”三个字时,隐隐似想到什么,偏偏脑子全然不听使唤,只是想不起来。那人向他凝望半晌,忽然双手在胸口作火焰飞腾之状,口中吟哦不止。曾埋玉只觉胸中烦恶,一阵阵的只是要呕,好容易运内力压住,这才听清那人念的是什么,只听那人念道:“……於是贪魔见斯事已,於其毒心重兴恶计,即令路易及业罗泱以像净风及善母等。於中变化,造立人身,禁囚明性,放大世界……”曾埋玉惊道:“这是我明教《二宗经》的经文,你……你难道是本教弟子?我怎么从来没听教主说过湖广还有……”但一转念间,登时想到:“教主素来知人善任,教中若有这等高手,断无不肯重用的道理,岂能任他屈沉在小小湖广分舵?”当下又道:“阁下是谁?”

那人缓缓抬头,止声不念,低声道:“我虽不是明教弟子,却是火圣明尊神光照耀下的子民。只是造化弄人,明尊有意试炼于我,却叫我身属铁掌帮。曾明王,在下便是铁掌帮前任程帮主的大弟子钟相。”

曾埋玉惊疑不定,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当下身子微微后仰,斜靠在椅背上,一付醉眼朦胧的神情,含含糊糊的道:“幸会……”钟相见他全无兴致的样子,微觉不悦,心道:“人言明教方教主知人善任,如何派了这么个不明轻重的少年人来湖广主事?”以他脾气,便想拂袖而去,但好容易见到了明教的首脑人物,终是不甘心就此便去,一转念间,又道:“曾明王在客栈门口绘上火焰记号,是在召唤湖广的教众是么?只怕是等不到了。”

曾埋玉又是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钟兄武功了得,本教寻常弟子原不是对手,便是在下,此刻只怕也是不敌。钟兄如有见教之意,改日如何?”他连日疲累不堪,此刻又是醉酒,自知若与钟相交手并无胜算,索性有意示弱,料想钟相多半以为自己乃是示敌以虚,反不敢轻举妄动。却见钟相冷笑道:“曾明王以为是我半途截杀了明教的弟子么?呵呵,哪里还轮得到我动手?此刻湖广境内的明教弟子死了一小半,剩下的龟缩汉口、长沙各处堂口,等闲也不敢抛头露面。若不是我一路追踪明王而来,明王便是在这客栈等上十天半月,怕也无人理会。”

曾埋玉这一惊才真是非同小可,登时一点酒意也没了,霍的站起身来,双眼瞪视钟相,一言不发,右手却搭上了剑柄。

钟相微微冷笑,浑不理会曾埋玉的敌意,续道:“明王武功高明,一路杀了百余名三江、飞鱼两帮的弟子,果然威风八面。飞鱼帮的余有波自然不敢和明王相抗,却躲上了铁掌峰,要我何师弟为他出头。那三江帮的刘尧声是衡山派的记名弟子,更飞鸽传书衡山,请动了紫盖剑客淳于孚。眼下湖广七帮一教都奉我何师弟号令,正在各处同明教弟子大举火并。再加上一个衡山派,就凭明教在湖广的这点本钱,怎应付得来?想不到窦左使一死,明教在湖广的基业便从此一蹶不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