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空城落日影(第15/40页)

挨得半晌,曾埋玉再也支持不住,口唇一张,已吃了口水。真气一泄,“千斤坠”也坠不住了,身不由己向上浮去。曾埋玉手足并用,奋力向前挣扎,忽然头上一空,已到了江面之上。几口气一喘,真如身登极乐一般,脑子登时清醒了不少,睁眼看时,离江岸已不过数丈。曾埋玉大喜过望,手足并力击水,费尽了气力,终于攀到了岸边岩石。这一下死里逃生,只觉全身再无半点力气,直如便要软瘫下来一般。躺在岸边大石上歇息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来,忽然一呆:“蕤儿呢?蕤儿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窦蕤兰,登时慌了起来。明明记得落水之时,自己左臂仍是牢牢抱着窦蕤兰,但一到水底,神志迷糊之下,自然而然手舞足蹈,哪里还顾得窦蕤兰?曾埋玉心中大恸:“我为蕤儿这才干冒被擒受辱之险,跳江逃生。若是反害得蕤儿葬身江底,尸骨无存,倒不如索性一起烧死在船上的好。”一瞥眼间,忽见自己右手仍是紧紧攥住寒玉剑不放,登时怒不可遏,反手一记耳光,重重掴在自己脸上:“这柄寒玉剑我虽爱若性命,却如何能与蕤儿相提并论。生死之际,我竟弃蕤儿于不顾,只顾抓住这柄剑。我……我……我曾埋玉难道竟是这等凉薄无情的小人么?”

心中越想越怒,掴了一记又是一记,只掴得自己双颊高高肿起,兀自觉得不解恨,“呛啷”一声,拔剑出鞘,便想自刎以殉。剑将及颈,忽想:“蕤儿若是未死,便定是落在飞鱼帮手里。她那等如花似玉的少女,落在一帮船匪江霸手中,只怕比死了还惨。若我一死了之,待教主得知消息,哪里还来得及相救?”极目向江上望去,只见黑沉沉一片,更无丝毫动静。曾埋玉心知飞鱼帮众既见到自己跳江,必在江上搜索,若无所获,决不会就此罢休。此时既然一无动静,则窦蕤兰十有八九是落在飞鱼帮手中。想到此处,更是忧心如焚,四下张望,辨明了方向,沿着江岸便向白天买琴的三江镇而去。

到得镇上,已是四更天。曾埋玉心知多耽搁得一刻,窦蕤兰受辱的危险便多一分,哪里还有什么顾忌。抢到镇首第一间民房门前,飞起一脚便将房门踹飞,拔剑在手,大声叫道:“三江帮的总舵在哪里?飞鱼帮的总舵在哪里?知道的便快说,不说的都是个死!”那户人家乃是一对少年夫妻,被曾埋玉破门而入,自睡梦中惊醒,早吓得呆了,战战兢兢的哪里说得出话来?曾埋玉心中焦躁,提剑向那男子分心便刺,剑将及体,心中忽然一软,硬生生缩回,反手一掌掴在那男子脸上,喝道:“说是不说?”他急怒之下,手上使力稍重,将那男子掴得向斜侧直飞出去,牙齿落了一地,登时昏厥,哪里还能答话?那女子只道丈夫给打死了,放声大哭,曾埋玉明晃晃的长剑在她脸前晃来晃去,她竟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捶胸顿足,痛哭不已。曾埋玉更是不忍,心中又觉内疚,顿了顿足,转身便走。才一出门,忽然反手掷出一大块银两,抛在那女子面前,低声道:“对不住了。”也不待那女子答话,反身又向第二家的板门踹去。

如此骚扰得约摸半个更次,曾埋玉已踹了六十余家民房的门板,虽只伤得第一家那男子一人,却搅得小小三江镇上鸡飞狗跳,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凶神恶煞。十余名捕快听闻消息,各持锁链铁尺,前来擒拿,均被曾埋玉一一点倒。曾埋玉闹了半晌,胸中郁闷稍平,不愿再惊扰百姓,一瞥眼间见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捕快,忽然想起,将长剑连鞘点在那捕快班头咽喉之上,喝道:“三江帮在这镇上如此横行,必少不了与你们这些六扇门的鹰犬勾结。要命的便带我去三江帮总舵,不然的话,人人别想活命!”那班头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忙连声答应。曾埋玉解了他穴道,命他当先引路,自己提了长剑,紧跟其后。

行得三五里,曾埋玉不耐起来,喝道:“似这般走法,走到天亮么?到底在什么地方?”那班头吓了一跳,忙道:“就到了,前面右转,那吉祥赌坊便是三江帮总舵的所在。”曾埋玉随手抓住他后领,抛在一边,展开轻功,几个起落已到了吉祥赌坊门口。眼见两扇黑油大门紧密,不觉怒从心起,长剑连鞘点出,只一绞,那两扇大门已是震得粉碎。那赌坊乃是前后两进的寻常院落,如此时分,居然还有人不畏寒冷,挑灯聚赌。见有人破门而入,正要喝问,曾埋玉已抢先喝道:“你们都是三江帮的不是?”

坐在最外首的那大汉一怔,随即挺胸凸肚,大喇喇的道:“兔儿爷胆子不小,知道咱们是三江帮的,还敢乱闯。是不是怕叔伯们晚上寂寞了,没处下火?”跟着十余人一起大笑。曾埋玉双目如要喷出火焰,沉声道:“是三江帮的便好,我只怕杀错了人。”那汉子一呆,忽然眼前白影一闪而过,屋内血光飞溅,惨叫之声不绝,才眨得两下眼的工夫,屋内十余人已尽数尸横就地。曾埋玉却已站在屋外,缓缓还剑入鞘,冷冷向自己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