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15/18页)

巴蒂斯特的导师看起来一如生前那样。高大、肌肉虬结、骄傲而强壮,比巴蒂斯特大十岁左右。就如在活着时一样,他没有左臂。

“麦坎达。”巴蒂斯特低语。眼泪从他的眼中涌出——欢喜、解脱以及惊异。他的双膝仍跪在血淋淋的地面上,朝他的导师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穿着的长袍。他的手碰到了什么并非布料的柔软东西,并穿了过去。

巴蒂斯特猛向后缩去,震惊地盯着一只沾满烟尘的手。

“我死了,被那些本应死于我手上的人们所烧死。”麦坎达说。这是他的声音,他的嘴唇动了,但那些字句似乎漂浮在这名导师周围,如同烟雾,在巴蒂斯特的头颅边萦绕扭曲,钻入他的耳中、他的嘴中、他的鼻子中——

我在呼吸他的骨灰,巴蒂斯特想着

他的胃开始翻搅,就像之前一样,他开始干呕。

一条蛇从他的口中出现——粗如他的手臂,黑色,因巴蒂斯特的唾液而闪烁,扭动着从他的身体中钻出。当他最终吐出了这条大蛇的尾部后,这个爬行动物滑到了麦坎达的幽灵身边。麦坎达俯下身,将它捡起,放在自己的肩上。它的舌头闪烁,小小的眼睛注视着巴蒂斯特。

“大蛇是智慧的,并不邪恶。”巴隆·萨枚第说,“它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脱皮,这样就可以比以前长得更大、更强壮。你准备好要脱掉你的皮了吗,巴蒂斯特?”

“不!”他大叫道,但他知道这毫无用处。巴隆·萨枚第退后一步,脱下他那正式的礼帽交给麦坎达,露出下面的头骨——他没有头发,正如他的脸上没有血肉。

“是你召唤了我们,巴蒂斯特,”麦坎达说,“你告诉我们的人民,你永远不会背弃他们。现在我已经死了,他们需要一个领导者。”

“我——我会领导他们,麦坎达,我发誓,”巴蒂斯特结结巴巴地说,“不管你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不会逃跑。我不是阿加特。”

“你不是。”麦坎达回答道,“但你也不会领导他们。我会领导他们。”

“但你已经……”

麦坎达开始化为烟,他肩上的蛇随着他一同消失。烟漂浮在空中,如同武器,随后拧成了卷须,开始朝巴蒂斯特飘来。

陡然间,巴蒂斯特明白了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他试图站起身。巴隆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强壮的双手——有血有肉,并非骨头,但即便如此仍冰冷如坟墓——紧夹住巴蒂斯特的肩膀,让他无法动弹。那细细的烟汇聚成的卷须飘向他的双耳、他的鼻孔,寻找着入口。巴蒂斯特咬紧牙关,但巴隆·萨枚第咂了咂舌头。

“哎,哎。”他责备道,并用他那镶着骷髅头的手掌轻拍巴蒂斯特紧闭的嘴。

巴蒂斯特的嘴张开了,烟雾进入。

而他既是他自己……也是麦坎达。

还有三项任务,随后我们将领导他们。

巴蒂斯特瞪视着他丢下的那把砍刀。砍刀落在他仍搏动着的心脏旁边。带着一种奇怪的疏离感,他意识到他不需要他的心。这样更好,不需要关心。不会对他人感到爱或是希望。唯一重要的只有他自己的欲望、他自己的需要。因此,他将他的心脏留在原地。

但他拾起了那柄砍刀。

他将它慢慢地用右手举起,并伸出他的左臂。他的一部分尖叫着要他不要这么做、尖叫着作为他自己他也能领导得很好。但另一部分——他的一部分,不是麦坎达、不是巴隆·萨枚第——想要这么做。

还有,药物也对痛楚起作用。

巴蒂斯特举起砍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仅仅一击,将他的左臂从手肘上方齐齐切下。

血似乎从伤口爆发,疯狂地喷洒着,但他是对的。这并不痛。被截下的肢体落在地上,变成一条大蛇,这一条爬向那骷髅脸庞的罗阿。

在他的脑中,麦坎达低语道:“很好。现在,你就像我一样了。你不再是巴蒂斯特了。你将成为弗朗索瓦·麦坎达。他们看见了你的举动。他们知道我驾驭着你,就如他们驾驭着一匹马。通常,罗阿会在事成之后就会离开。

“但我不会离开。”

巴蒂斯特平静地将他腰上系的饰带抽出。在失血杀死他之前,他自己将涌着血的伤口系紧。说到底,他和巴隆不同,他还活着。

巴隆·萨枚第同意地点点头。“很好。他与你同在,从现在直到永远。我也是。”他点了点自己的下颚骨,“戴着我的面容,麦坎达。”

巴蒂斯特点点头。他明白了。

他同意了。

自这一刻起,流言四起。麦坎达没有死,人们悄声说。他从燃烧的火刑柱上逃脱了。他在这里,而他满心是憎恨与复仇。

而自这一刻起,将无人再见到巴蒂斯特。他仍是他自己,没错,但他的名字将是麦坎达,而他的脸上将会戴着、将会涂画成白色,这颜色会突显于他黑色的皮肤上:那是狞笑着的巴隆·萨枚第白骨磷磷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