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近两千名圣殿骑士发出的掌声与欢呼如雷鸣般响彻房间。当艾伦·瑞金大步走向演讲台时,聚光灯跟随着他,仿佛他是一名摇滚巨星。

她父亲和善的声音传出,观众的欢呼声轻了下去,他们倾身向前,急于等待他的讲话。

“许多个世纪以来,”瑞金说道,“我们一直身处与一群敌人的战争之中,他们相信个人所需比人类的和平更加重要。随着我们收复了伊甸苹果,时机已经到来,我们将永远地消除刺客们所带来的威胁。”

更多的掌声。更大的兴奋。索菲亚本以为她不可能更不舒服了,但现在,她意识到对圣殿骑士来说,她父亲的观点中她所唾弃的东西并不仅仅是可以接受的。那就是他们的准则。

“我们现在拥有了通往人类本能的基因地图……”

索菲亚在光线下眯起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它太直接、太过明亮了,她感到被暴露在外,脆弱无助。如同一只摊开的手上的动物。而她想要的只有在黑暗处自己待着。去舔舐伤口,也许某一天再恢复过来,如果真的有可能恢复的话。

“任何独立、反抗或反叛的冲动都会被粉碎。任何有可能阻挠我们前进方向的倾向都将会被彻底根除。”瑞金继续说。

索菲亚走出到主入口区域。她父亲嗡嗡的话语声和她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响是唯一的声音。前方的彩色玻璃上,有什么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索菲亚以为那不过是又一个穿着传统长袍的圣殿骑士。也许是个迟到了的人吧。

随后她意识到那个人影的动作并不像个圣殿骑士。

她父亲那关于仇恨和种族灭绝的老生常谈飘了过来。

当他接近的时候,索菲亚有一瞬间无法动弹。她看不清兜帽下方他的脸,但她并不需要看清。她曾见过他的动作,她能辨认出他的肢体那灵巧、带有独特节奏、如同一只巨大的猫一样的律动。她在阿尼姆斯房间见过这种动作。而此时、此地,她又见到了,在这个最不可能的——最危险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应该为见到他感到惊恐万状。这是那个被她抓住、囚禁、对他施加了种种折磨的男人。但她脑中所想的一切,却是看到他活了下来,让她感到多么难以言喻地欣慰。

他在三英尺外停下脚步。现在她能看到他了,能看见他强健的下颚上长出的金红色胡须,能看到他一眨不眨的双眼。哪怕是作为一个囚徒无助地面对她时,这双眼睛似乎都始终在直直地注视着她。

她无法呼吸。因为恐惧、哀伤,或渴望,或许是因为所有这些情感同时涌入心中——这颗自孩提时就阻挡着它们侵入的心。她不确定是为什么。

她有千万件事想要告诉他。但她说出口的只是:“我只需要大叫一声……”

她不知道这是个威胁、还是个警告。曾几何时,她生命中的一切都如此清晰、如此直白。如此有序。

而这个男人,以及他教会她的那些事情,关于他自己、关于刺客、关于索菲亚·瑞金的那些事情,将一切都搅入不可知的、美丽的、可怕的混乱之中。

但是,她依旧没有叫。而他知道她不会的。他相信她,哪怕经过了这所有的一切。

卡勒姆双眼中充满了同情。他应该恨她,但并没有。他开口了,声音轻柔,一如他一直以来的声音:

“我是来帮你的,而你也能帮我。”

索菲亚瑟缩了一下。眼泪充满了她的双眼,但她拒绝让它们流下。曾经,她对他说过这些话。曾经,她是真心的。

“我无法再帮助你了。”无法帮助他、无法帮助人类……她甚至无法帮助她自己。

“那些伟大的计划呢?治愈暴力。与攻击性斗争。”他在嘲笑她吗?折磨她、试图羞辱她?不。那不是卡勒姆的作风。那是她父亲的作风。

“那些都不会发生了。”在这些字词中,索菲亚的声音和心都因真相和绝望而碎裂。

他继续直视着她,几乎带着哀伤。随后,他走得更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短。她的心在她的胸膛中跃起。又一次,她无法说出这种感情是什么。她已与它们隔绝了太久了。他会亲吻她,还是会杀死她?

而哪一样是她希望他做的呢?

但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触碰她:“是你开始了这一切,索菲。你是无法一走了之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这是她母亲给她的小名的?在疯狂之中,她开始想到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戴着一顶刺客的兜帽。

对于彼此来说,我们是什么,卡勒姆?

“我们两个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低语道,在那之外,她父亲的话回响着,“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值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