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12页)
她无法说服自己。
还不到傍晚,山脉就已经如一道猝然耸立的高墙,远远地躺在她们身后了。马蹄声在沙地上响着,周遭则完全是一片神秘可怕的静默。舞蛇和梅莉莎一边骑马,一边聊天,直到夜色降临。厚重的云层遮盖了月亮,舞蛇灯笼里未曾熄灭的灯火此刻愈加明亮,光线照明的程度仅够让旅人继续他们的旅程。灯笼悬荡在马鞍上,随着旋风的步伐也跟着摇摇晃晃。黑色沙地反射着光芒,仿佛一层水面。松鼠和旋风靠得更近了。舞蛇和梅莉莎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小,终于她们不再交谈。
舞蛇的罗盘就是几乎看不见踪影的月亮、风向,还有沙丘的形状。这些都帮助她们继续往正确的方向前进。但是置身在广大的荒野里,舞蛇还是无法抛开心中的恐惧,她害怕她在绕圈子。舞蛇坐在马鞍上转身,她看着她们身后已不可见的几分钟前的足迹,没有人跟在她们后头,只有她们孤单的形影。除此之外,就是无尽的黑暗。舞蛇回过身坐好。
“好恐怖。”梅莉莎悄声说。
“我知道。我也希望我们能够在白天赶路。”
“也许快下雨了。”
“那样很好。”
沙漠地区通常每一两年才会下一次雨,而且雨季总在冬天之前来临。然后那些休眠的种子会突然生机勃发,繁衍后代,布满尖锐沙粒的沙漠覆上绿意和一些色彩,因而变得柔和。三天后,这些小巧的植物会迅速枯萎,变成干褐的枯枝,然后死亡,只留下裹着坚硬外壳的种子,继续忍耐一年、两年或三年,直到雨季再度唤醒它们。但是今晚,空气干燥,大地一片寂静,完全没有变天的迹象。
有个火光在远方闪烁不定。舞蛇正在打盹,她猝然从梦境中醒来。梦里那个疯子不断地跟着她,她还看见他的灯笼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现在,她仍不明白,为何她会那么确定他仍在跟踪着她,仍在她附近,只为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动机。
但是并不是有谁在提着那灯火。那火光持续固定在她前方的某一点上。微风传来一阵枯叶的飒飒声。她们已经快到往中央城路上的第一个绿洲了。
现在甚至还不到破晓时分。舞蛇伸手向前轻拍旋风的脖子。“不会太远了。”她说。
“什么事?”梅莉莎也醒了过来,“这是哪”
“没事,”舞蛇说,“我们很快就有地方可以暂时歇息了。”“喔,”梅莉莎看看四周,眨着眼睛,“我忘记我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他们抵达了环绕绿洲周围的树林。舞蛇的灯笼照亮了那些经风沙吹裂的叶片。舞蛇听不到任何人声或牲畜的声音。现在所有的沙漠商队都已经撤退到山区里安全的地带了。
“那个光源在哪里?”
“我不知道。”舞蛇说。她看向梅莉莎,因为梅莉莎的声音有些不太一样,原来她用头巾末端包住了自己的脸。在没有人出没的时候,她会将头巾放下,好像忘记了她曾经一直躲着别人。
舞蛇将旋风掉头,有些担心那个火光。
“你看!”梅莉莎说。
旋风的身体挡住了那道灯笼的光线,光芒直指一个方向。黑暗中散射着一条光线。舞蛇向光线靠得更近些,她看到那是一棵枯树,紧靠着水边,所以才会腐烂而不干枯。光虫侵袭了它脆弱的树干,让它变成一个发射着光芒的讯号体。舞蛇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们继续往绿洲里骑,绕着平静幽暗的湖水,直到她们找到一处树林茂密,足以庇护她们的地方。舞蛇还在勒缰绳,梅莉莎已经跳下马,开始将松鼠的马鞍卸下。舞蛇慢慢地爬下马,尽管沙漠地区气候稳定,长途跋涉下,她的膝盖又再度感到僵硬。梅莉莎用树叶替松鼠按摩,以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跟它说话。很快地,他们全部包括马匹及人都躺了下来,等待着白天过去。
舞蛇赤足蹑脚走向水边,她一面打着呵欠,一面伸懒腰。她一整天都睡得很好,在再次出发之前,她希望能先游个泳。现在离开那个茂密树林形成的庇护所还太早了。她往上看并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仍挂在枝头上的几个成熟的水果,可是漠地居民的采收季节已经结束了。
只不过几天之前,在山脉的另一边,绿洲里的树叶还鲜嫩翠绿;此时此地,叶子却已开始干枯凋零。当她轻掠树叶经过树林时,叶片一阵飒飒作响。脆弱的叶子在她手中破碎。
她停在沙滩起点。黑色细长的沙滩带不过才几米宽,半圆形的沙地环绕着小小的池水,水面上反射着那悬挂在空中如格子般纵横交错的树枝。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梅莉莎半裸着身体,跪在沙地上。她倾身覆盖水面,开始静静地往池水中走。罗斯鞭打的痕迹已经褪去了,大火并未在她的背部烙下火痕。她的皮肤比舞蛇从她黝黑的双手与脸颊想象的还要细致。舞蛇看着梅莉莎缓缓地张开手,接触到幽暗湖水的表面。她的指尖溅起一波波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