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此时此刻就是你最年轻的一刻(第18/21页)

“我才不说!”我说,“我不会撒谎的!”我手里还剩下半块三角糕,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它扔在拉比脸上。费舍那个傻瓜去年朝我扔了一个奶油巧克力双色派,我突然在想,学校是不是有这样的传统,每一任校长离职时都会气得扔糕点。

“有什么好笑的吗?”拉比问。

“一切都很滑稽可笑。”我说。

“好吧,你回去睡一觉,好好考虑一下。”

“我不需要考虑。”

“好好考虑一下,瑞秋。我们不想主动解雇你,因为谁也不想引起更多的丑闻。要是你主动辞职,起码还可以在别处找到工作。”

考虑了一夜,我辞职了。

我收拾完办公桌,开车穿过城区,来到国王大道上一幢低矮的粉红色公寓楼,按响了M.崔的门铃。一个女人的声音问我是谁,我说是送货员,那女人说她没有什么货要收,我说送来的是花,那女人问是谁送的花,我说是格罗斯曼医生,那女人便开门让我进去。

我爬上楼梯,M.崔已经打开了门。她穿着护士服——不是性感的护士服套装,而是带荧光色几何图案的蓝色工作服。

我丈夫的情人说:“你好,瑞秋。我猜迈克并没有给我送花。”

我说:“迈克不是那种会送花的男人。”

“对。”她说。

我说:“我今天被炒了。”

她说:“真抱歉。”

我说:“今年过得很糟糕。”

她说:“我对一切都感到很抱歉。阿维娃的事,还有其他的事情。”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你想喝杯茶吗?”她说。

“不想。”我说。

“我正好在沏茶,水已经烧上了,用不了多长时间。请坐。”她说。她走进厨房,我在她的客厅里四处闲看。她摆了几张家人的照片、一只猫的照片、另一只猫的照片。她只有一张迈克的照片,不过那是她和迈克所在医院的其他工作人员的合影,迈克甚至都没站在她身边。她端着茶走回房间时,我还在端详那张照片。我把相框放回壁炉上,但我知道她看见了我在看那张照片。

“你要加糖吗?”她问,“牛奶?”

“不,”我说,“什么都不加。”

“我喜欢茶里带一点甜味。”她说。

“我喜欢甜品里含糖,”我说,“不过在其他时候我都尽量不吃糖。”

“你可真苗条。”她说。

“我一直努力保持身材,”我说,“但我内心深处其实有个怒火中烧的胖女人。”

“你是怎么把她装进去的?”这位第三者问我。

“你真幽默。”我说,“我没想到你是个幽默的人。”

“为什么?”她说。

“因为我也很幽默。”我说,“假如他需要幽默感,他完全可以留在家里。”

“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幽默的。”她说,“过去我对他满心敬畏,不敢太幽默。”

“敬畏迈克?真有意思。”我说。

“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有二十五岁,而他威信过人、事业有成。我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看中我。”

“你现在多大?”我问。

“今年三月刚满四十岁,”她说,“把茶包拿出来吧,茶叶泡太久会变苦的。”

我照做了。“十五年了。”我说。

“泡了十五年的茶叶,肯定会变苦的。”她说。

“我是说,你和迈克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其中有一半的时间我都感觉很糟糕,而另一半时间,我在纳闷自己的人生都去哪儿了。”她说。

“我明白,”我说,“不过你还年轻。”

“对,”她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至少处在中游,”她长长地望了我一眼,“你也是。”

“你不必故作体贴。”我说。

“我不是在故作体贴。我是想说,尽管表面看上去不太像,但阿维娃其实很幸运,这件事现在就公之于众,而不是十五年以后才曝光。她还有别的选择。”

我打了个喷嚏。

“上帝保佑,”她说,“你感冒了吗。”

“我不生病,”我说,“从不生病。”

我又打了个喷嚏。

“不过我很累。”我说。

她说她冰箱里还有些丸子鸡汤。“是我自己做的,”她说,“你在沙发上躺一会儿。”

我并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让丈夫的情人给我做鸡汤,但我突然觉得疲惫不堪。她的公寓很小,不过温馨整洁。我心想,不知她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我想象她梳洗打扮,准备跟我丈夫约会的情形,为了他涂上口红,擦脂抹粉。我想象她年轻时一直盼着阿维娃长大,这样迈克就可以跟我离婚了。我为我们每个人都感到悲哀。

她端来的汤盛在一个漂亮的代尔夫特蓝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