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10月28日(第3/5页)
我看着她,心脏一阵悸动,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恐惧。我按住胸口,看向别处。
她说话了,还好,她的声音还是我所熟悉的、正常的声音。她说:“我以为您不会来了,我见您经过这儿,去了后面的牢房区。”
我来到桌边,摸了摸放在上面的羊毛。我说,除了见她,我也必须要探访其他人。她移开目光,似乎有些黯然神伤。我补充道,如果她希望,我每次最后都会来看她。
“谢谢。”她说。
当然了,她和其他女囚一样,愿意和我聊,而不是沉默地坐着。我们聊的都是监狱的事儿。天气潮湿,囚室里多了许多巨大的黑色甲虫,女囚给它们起名叫“黑杰克”,她觉得这些甲虫年年会来。她指给我看墙上的几块污迹,那是她拿靴子的鞋底打死的一些留下的。她听说一些天真单纯的女囚抓着甲虫当宠物,还有一些拿甲虫充饥。她听看守说起,不知是否属实……
我听她讲,时而点头,时而做出嫌恶的表情。我没有问,她怎么知道我有个挂坠盒。我也没有提,我去了通灵人协会的办公室,在那儿坐了两个半小时,与其他人谈论她,做了很多关于她的笔记。但是,我依旧无法在看她时,把我所读的内容抛在脑后。我看着她的脸,想到报上的肖像画,看着她的手,想起橱柜里的蜡质铸型。
我知道不可能不提这事。我说,希望她能和我谈谈过去的生活。我说:“上次你提到去西德纳姆之前的生活。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到那儿以后的日子吗?”
她皱了皱眉问我为什么想知道。我说我很好奇。我说,我对所有女囚的过去都很好奇,尤其是她的,“你也知道,你的故事与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过了半晌,她说,她的情况在我看来也许很特别,但是,要是我是个通灵人,要是我和她一样,一辈子都在与通灵人打交道,也就不会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了。“您应该去买一份通灵人报纸,看看上面的告示,您就会明白,我其实多么普通!您会想,其实这个世界的灵媒,比那个世界的幽灵还多呢!”
她说,她从来不是什么特别之人,无论是她与小姨一同生活的日子,还是在霍伊本灵媒之家的日子,她都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直到我见到了布林克太太,直到她带我去和她住在一块儿,奥萝拉,直到那时,我才变得特别。”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凑上前希望听清楚。听她说出这个傻名字,我脸红了。我问:“布林克太太怎样改变了你呢?她做了什么?”
她说,布林克太太在她还在霍伊本的时候去找她,“她来找我,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想与我进行一场普通会面,但事实上,她受到了指引,专程而来。她带着一个特别的目的,只有我可以给她答案。”
什么目的?
她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瞳仁似乎变大了,翠绿如猫眼。她开口,仿佛在说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她要求我把一个幽灵带给她。她要我舍弃自己的身体,供灵界占有。”
她直视我的眼睛。我从眼角看见她囚室地板上一个黑色的东西飞快地移动着。突然,我眼前浮现一幅生动的画面:饥肠辘辘的女囚揪下甲壳虫的壳,吸吮里面的肉、咀嚼扭动的腿。
我摇了摇头,说:“这个布林克太太,她把你留在那里,就因为一点幽灵的把戏?”
“她把我带给了我的命运,”她说——我清晰地记得她的这段话,“她把我带给了我自己,那个在她的房子里等待着我的自己。她把我带到了一个能被寻找我的幽灵找到的地方。她把我带给了……”
带给了彼得·奎克。我替她说了这个名字,她停下来,点点头。我想起了审讯时律师的话,想起他们怎么暗示她与布林克太太的友谊不同寻常。我缓慢地说:“她把你带到她那儿,以便他可以找到你。她把你带到那儿,以便你可以在夜里,悄悄地把他带给她……?”
听我这么一说,她的脸色变了,显得很震惊。“我从没有把他带给她,”她说,“我从没把彼得·奎克带到布林克太太那儿。布林克太太来找我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不是为了彼得?那是为了谁?她一开始不肯回答,移开目光,摇着头。“不是彼得·奎克,”我紧追不舍地问,“那是谁?她的丈夫?姐妹?她的孩子?”
最后,她用手罩着嘴,压低声音说:“奥萝拉,她让我把她的母亲带给她。布林克太太小时候,母亲就过世了。她母亲说不会弃她而去,她还会回来。不过她一直没有回来,布林克太太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在找能把她带回来的灵媒,但一无所获。然后,她找到了我。她在梦里梦到了我。我和她母亲有一些像。有一种……一种相同的感觉。布林克太太意识到了这种相似性,把我带到西德纳姆。她让我穿她母亲的衣服,而后她母亲通过我回到了她身边,在她的房间里见她。她母亲会在黑暗中现身,她会来,来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