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杀”(第13/19页)
夏新亮说着撂下了他手里的不锈钢小碗。他讲究,使的是一套便当盒,整体是个盒儿,拆开是一个一个的碗、盆。我们打饭就一饭盒,大师傅给打上米饭,然后这菜那菜往上一浇,齐活儿。要是不带走在那儿吃,人家有不锈钢托盘。我们鲜少在食堂吃饭,都是打了带走,坐那儿吃的都是搞行政工作的,我们不行,吃饭要算办案中间搂草打兔子,都是打了带走,一边吃一边说案子。
“他还说他三姨夫也不可能这么干,说他也就是咋呼咋呼行。就像咱那天去,抄凳子他敢,到底也没扔。”喝了口绿豆汤,他补充道。那折叠杯子也是他便当盒的一部分。就这么神奇。
“嗯,他还真没说错,”李昱刚拧开可乐喝了一大口,继而说道,“都这把年纪了,还给人当马仔收保护费呢。他身上确实有好多不规矩的东西,但也没犯过大事。有寻衅滋事的案底,被拘留过两回,还搞顺手牵羊,爱占小便宜。有俩钱儿就往按摩房花,没钱也去,扎着。这我都调查了。不是干大事的料儿。”
“嗯嗯。”我听他俩说完,掀开了我的饭盒。
“这他妈谁给我打的红烧鸡块!”
“啊?”李昱刚蒙了,“你不吃鸡啊?”
“他吃啊,”夏新亮一愣,随后说,“咱一块麦当劳不是还点炸鸡呢。”
李昱刚嘿嘿一乐:“那师父您吃我的吧,我吃您的。”
这个小鬼头,他递给我那饭盒里除了米饭就剩点儿圆白菜了。
“您也来点儿我的,我吃饱了。这些我没动,”夏新亮把他的便当盒推了过来,“我真不知道您不吃。”
“我吃鸡。蒸的煮的烹的炸的我全吃。我就是不吃红烧的。”
“为什么啊?”李昱刚一边啃鸡腿一边问。
“这得说十来年前,我们办案子,遇上一碎尸案。最后找见那头,让人给炖了,搁花椒、大料、桂皮、酱油,全放齐了,那味儿,就红烧鸡块味儿。”
吧嗒,鸡腿从李昱刚嘴里掉到了饭盒盖上。
“这是什么道理……”夏新亮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人头、鸡块,这能是一个味儿?”
“我×,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得找垃圾桶吐了!”
文君又捡了一回乐儿。
我把我调查的情况给李昱刚跟夏新亮说了说。事实确如宋新华所说,冯爱丽背着他全款买了那辆特斯拉,门店的销售人员还记得这事,原本说好办贷款,都准备去办理手续了,冯爱丽又说算了,还是全款吧,为这他们还起了口角。因为实际上所有售车的地方都爱给客户办分期贷款,还是免息的。这个免息正是猫腻儿,这边说免息,那边收金融服务费,要是懂行的人,算下来服务费比利息还高。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冯爱丽在办,宋新华不知道。那宋新华在干什么呢?老老实实跟那儿研究合同呢。我看了店内的监控录像,这都能相互佐证。
“怪不得您让我查查这两口子的动账呢。”李昱刚也不吃了,反胃了,抱着可乐喝。
李昱刚查了宋新华跟冯爱丽的财务情况,这车款确实是由冯爱丽的一张借记卡支付的,这张借记卡才办了没多久,动账记录不多,确切说,就是一笔开户时候的大额存储,没多久就是支付特斯拉的费用,还有保险费什么的。宋新华说的也没错,他自己就两张银行卡,一个是工资卡,一个是信用卡,家里的支出、信用卡还款,平时都是冯爱丽在办,李昱刚都给我摸清楚了。
我们研讨了一下,分析了目前三个嫌疑人的性格特征、心理状态,等于一水儿全排除了。那么冯爱丽失踪是不是自导自演?她这个画是怎么卖的、卖给谁了,都由谁经手,后来这五幅画跟她一起失踪,是不是也被卖了,卖了钱又在哪儿?这个马上成了我们新的侦查方向。
这时候原本已经要回家的文君停下了收拾的动作:“你们说的这个画,是什么画?”
“这不会你也有熟人吧?那我这可又能开挂了。”
“别高兴太早,不见得。”
“水墨画。”
“那悬了,我们家小老爷们儿画油画。”
“啊?”
文君嘴里的小老爷们儿不是说她儿子,说的是她先生。我们仨瞠目结舌,小老爷们儿,是名副其实的小老爷们儿,文君是显小,他是真小,英雄出少年,听说他的一幅画委实难求。人长得很清淡,跟他浓烈的画风相比,像是清汤挂面,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五官也很浅淡,说话声音很低,像是一汪深潭。为我们引荐了收藏家白先生之后,他就离开了。
我是不清楚收藏家到底算个啥职业,反正就是有钱,有钱还雅致,完全不似暴发户。看他的宅子,坐落在半山腰,群山环抱,庭院修剪得一丝不苟,陈列的画作在我一个不懂画的人看来都觉得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