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郑义门风(第14/21页)
傅翔一听到“杀铁铉”三个字,也像是被焦雷轰了头,他和阿茹娜对望一眼,专心听这黑瘦汉子继续道:“俺听宫里侍卫说,就是咱们沙九龄大哥的手下传出来的消息,铁铉虽然被擒了,见了朱棣骂不绝口,不肯下跪。朱棣叫人割了他的耳鼻,煮熟了塞入他口中,还问他滋味如何,铁铉回答,忠臣孝子之肉,有什么不好吃?朱棣气得发疯,就凌迟杀了他,还起油锅把他炸焦了。”
傅翔听得血脉贲张,双目滴泪,强行忍住不出声。阿茹娜听得一阵晕眩,几乎失去知觉,接着又是一阵反胃,险些把吃下的一餐全吐了出来。
那浓眉大眼的汉子道:“难怪老天爷发脾气,赏了朱棣一个焦雷,他妈的最好有人被打死才好。”那白皮麻子低声道:“二哥、三哥说话小心,当心这里有朝廷的爪牙。”那黑瘦汉子其貌不扬,脾气却大,冷笑道:“怕啥?教他咬我鸟!咱们在刀口上舔血的,杀人也不过头落地,那有千刀万割了人还要油炸的!俺瞧那朱棣已经失心疯了,恐怕也活不长。”
他说话毫无忌惮,周围的客人都听到了,大伙原来的谈话全都停止,一时之间饭店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那黑瘦汉子道:“滥杀忠义之士的,个个不得好死。”那浓眉大眼的旁若无人地接口道:“不是不报,日子未到。”两人这两句话在安静下来的饭店里就显得十分清晰,人人听得真切,虽然无人接腔,但都心中暗暗喝采,只是没有人敢表示出来。那白皮麻子见已经不可能隐瞒了,索性也加一句:“南京城里惨死了两个奇男子,一个叫方孝孺,一个叫铁铉。在座诸位回家暗设两个牌位,为他们上炷香,也是咱南京人对忠臣义士一分敬意。”
饭店中人个个暗自点头,却没有一人回应。这时两个坐在靠门口的青年人忽然站起身来叫道:“会账!多的不用找了!”一小锭银子“啪”的一声丢在桌上,接着两人又从腰袋中掏出一件事物,也是“啪”的一声摔在桌上。两人抓起酒碗,将剩下的酒仰颈干了,其中一个道:“这种灭绝人性的事,咱们兄弟是不会干的,干脆咱俩不干这狗日的侍卫了。”说罢,两人就跨着半醉步子出门,消失在华灯初上的秦淮河岸。
那堂官到桌上收银时,失声叫道:“哇,两块皇城侍卫的腰牌呢!”他拿起两块腰牌念道:“一个叫鸟来,一个叫丁祖屁……”旁边一个客人忍不住笑道:“人家是乌耒和丁祖庇,可文雅着呢,到你小二哥嘴里,就成了‘鸟来’和‘祖屁’了。”
这一来,饭店中原来绷紧的气氛突然放松了,大伙儿一阵大笑,似乎人人都想藉着开怀一笑,缓和一下刚才那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因此笑声如雷,有人笑得涕泗纵横,有人笑得差点断气。反而那小二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乌和鸟,庇和屁都只差那么一点点,有什么好笑的?
只饭店中大笑声歇时,满座人都暗暗流下了眼泪。
傅翔和阿茹娜原可吃一顿价廉物美的好饭,听到铁铉的下场,便不再有任何胃口。两人付了账,沿秦淮河走了一小段路,一个小叫花迎面走到傅翔面前,低声道:“夫子庙外的符可是道长画的?”傅翔知道丐帮的弟子已经盯上自己两人了,便抱拳道:“来的可是红孩儿的好弟兄?”那小叫花回道:“红孩儿离城好些日子了,小人是世驹大哥手下搭线的,看见两位在各处留下联盟的信号,特来接两位去和世驹大哥相会。”傅翔抱拳为礼道:“正要寻石世驹大哥,便请带路。”他心想:“先见着石世驹,再打听完颜道长的去处。”
那小叫花将傅翔和阿茹娜带到城东一所道观,傅翔有些纳闷,暗思:“难道南京的丐帮分站设在道观里?”但见那小叫花笑嘻嘻地道:“两位在此稍候,待小可通报一下。”说罢便匆匆跑进道观。这时天色已晚,道观大门已关,小叫花熟门熟户地从边上一扇小门进观。
只过了片刻,观内走出来一个面貌英俊、气质斯文的青年,穿着一身长衣,如不是当胸两个大补丁,便与一般文士没有两样。他随那小叫花一出观门,便拱手道:“敝人石世驹,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谈吐亦如书生。傅翔连忙回礼道:“石大哥请了,钱盟主命我俩一到京师,便要先向石大哥报到。”
石世驹道:“傅兄好客气,您武当山一战已经天下扬名,仍是谦虚若无其事,难得啊!咱们弟兄见了您在夫子庙附近各处留下的记号,便立即请两位来此,倒不是因为这道观是我丐帮的联络站,而是有一位老前辈住在此地……”他说到这里,傅翔吃了一惊,正暗忖道:“难道完颜道长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