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空城落日影(第20/40页)

那何颐武中等身材,一幅儒生打扮,面上微有风霜之色,年纪瞧来倒似比钟相还大了几岁。这时向曾埋玉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凛然道:“明王当真能无愧于心么?”曾埋玉一怔,回思自己数日来的作为,果然大违自己生平处事之道,不免心虚。但这心虚才只片刻,一瞥眼间见何颐武下首一人危坐,五短身材,面如土色,正是江上暗算自己的飞鱼帮帮主余有波。曾埋玉登时怒气勃发,喝道:“姓余的,纳命来罢!”身形暴起,五指成龙爪之型,向余有波胸口抓去。

他明知何颐武武功之强未必在自己之下,若是一击无功,引得何颐武出手干预,自己再要杀余有波便极不容易。是以这一击乃是全力施为,手掌未至,一股浑厚的内力已笼罩了余有波周遭四尺方圆,要他无论如何趋避闪躲,都逃不开自己掌力的范围。余有波不过水上功夫了得,论到真实武功,如何能与曾埋玉相提并论?霎时间只觉呼吸艰难,满心想要招架闪避,却是动弹不得。

何颐武眉头一皱,右掌斜剌里拍出,去势虽不甚快,却是意在劲先,手掌离曾埋玉尚有数尺,已带得曾埋玉衣襟飘飘飞起。曾埋玉内力深湛,气机立生感应,心知自己虽可立毙余有波于掌底,但劲力一老,便再也化不开何颐武这一掌。他于瞬息之间权衡轻重,只得左掌改阳力为阴力,抓住余有波胸口“紫宫穴”,将他瘦小的身躯当作一件兵刃,向身后掠去,迎向何颐武掌力。却见何颐武左掌倏地快捷无伦的穿出,拍在自己右腕之上,右掌去势登时大异,绕过余有波的身子,两股掌力并作一路,幻作弧形,击向曾埋玉胸口。曾埋玉不敢硬接,身躯陡然犹如一个极大陀螺般急速旋转,仍是将余有波的身子挡在身前。但他仓促变招,真气运转未免不纯,只觉手里一空,余有波已被夺了过去。

曾埋玉自艺成以来,从未遇见如此了得的对手,心下骇然,身形向后飘出,右手已搭在剑柄之上,心忖:“不意铁掌帮竟还有这样的高手。他既精擅掌法,我与他空手过招正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唯有以快剑抢攻,或有胜算。”却见何颐武将余有波轻轻放在地上,回头向曾埋玉斜睨,皱眉道:“原来琅圜明王是这么个莽撞无礼之徒,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曾埋玉冷笑道:“莽撞也罢,无礼也罢,总好似专施鬼蜮伎俩的鼠辈。何先生,我自知空手不是你的对手,说不得,只好出剑了。你若要使兵刃,这便取出来罢。”何颐武一怔,道:“何某一身武功,尽在掌上。曾明王却是以剑法见长的,尽管出剑便是。只是明王口口声声,说我是专施鬼蜮伎俩的鼠辈,不知何某对明王施过什么鬼蜮伎俩了?”曾埋玉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问我?我有什么莽撞无礼,你便施了什么鬼蜮伎俩了。”

何颐武脸色一沉,怫然道:“明王身入明教,还只两三年工夫,便名动江南,闻道方教主亲赠了‘琅圜明王’的雅号。何某僻处湘西,一向无缘结识明王,心中却好生敬仰。心想琅圜阁乃天帝藏书之所,明王既号琅圜,自然是饱读诗书的明理之人……”曾埋玉轻哼一声,冷冷道:“不敢。”

何颐武又道:“只是今日一见,未免令何某大失所望。明王不问情由向余帮主痛下杀手在先,无端逞口舌之利,强词夺理于后。要知贵我两派虽然水火不容,但你我既是读书人,《春秋》之义,便是两军交锋总也得先分个是非曲直才是。至于何某为人如何,自有天日昭昭,岂是明王信口开河便能诋毁得了的?”说着大摇其头,满脸鄙夷之色。

曾埋玉仰天大笑道:“好一个天日昭昭,原来青天白日里须得满口仁义道德,到得日后之后,便大可乘夜凿船偷袭,水淹火攻,无所不为。”忽然厉声喝道:“蕤儿在哪里?”何颐武一怔,茫然不知其意,正要询问,曾埋玉又喝道:“她若有半点损伤,我便要你湖广七帮一教鸡犬不留!”何颐武怒极反笑,顾不得再问清其中情由,冷笑道:“琅圜明王曾埋玉,原来是这么个狂生。也罢,我便再来领教明王的高招。且看明王莽撞无礼、强辞夺理之余,是否尚有一门大言不惭的独门绝学。”说着竟不待曾埋玉出招,双掌一错,已抢先向曾埋玉攻到。

他先前只是为了相救余有波,出手尚颇留余地,这时被曾埋玉激动怒气,双掌拍出之际,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已是使上了十成功力。曾埋玉见他掌法声势逼人,便方七佛的摩诃金刚掌也是远远不及,暗暗心惊,身形飘动之下,寒玉剑出鞘,自何颐武双掌之间透围而入。何颐武只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内息方才一滞,曾埋玉剑尖已点到眼前,只得将掌力自直击改为上撩,同时使了半个铁板桥,堪堪避开曾埋玉一剑,便在此时,曾埋玉也被他掌力偏势带动,身不由己向上飞出,在空中翻了个空心筋斗,落地之时已在两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