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白虎咆哮(第6/17页)

那个他以为早就死在悬崖下的草原人又爬了上来,没有逃跑,却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只不过,他的暴风吼虎看上去伤得很厉害——六肢中断了两肢,另一只带大刃的前爪只剩下半拉子,累赘地吊在前腹下。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救自己的同伴。”毒鸦说。

“没有遇到真正危险的时候不会。”云胡不归淡淡地回答,他的眼睛冰冷彻骨,带着暗淡的绿色,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怪兽。他一旦陷入战斗状态,就如同进入一个独立人格。

此时他的暴风吼虎和毒鸦的一样,各用两只后爪挟紧岩石,垂直地悬挂在悬崖上,好像风中的蝉蜕。

沙虫王就在他们的头部正下,那拉得长长的影子,投射在他们身上,岩浆在它的厚皮上反射着红色的光芒,就好像蘸满血水。

“我看它一时半会儿冲不上来,你快退吧!”毒鸦说。

“我?草原人从不退却!”云胡不归却阴沉沉地说。

“妈的,早知道蛮人从不听指挥!”毒鸦怒吼着说,“这是河络的战斗,我为头上的那座城市而战,你为了什么?”

“我为什么?”云胡不归愣住了,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生来就是准备战斗的。从出生起就只有无休止的修炼、操习和刺杀,然后就是战火的锤炼,他被教导成永不退缩、永不妥协的战士。如果他有一刻不能战斗了,那么活着也就没有了意义。

可是为了什么去战斗,他却没有想过。他的家人已经全死了。

他在草原上认识的人或许也全死了。他还要为了谁而战呢?

为了天罗吗?为了那个他永远不能了解的云胡叔叔?

“呸,你不懂得爱,所以你的战斗是无效的,它令人恐惧,但是毫无用处。”毒鸦轻蔑地说。

沙虫王在他们头顶下方发出可怖的怒吼,光是那声音就足以吞噬下所有活物的灵魂,但云胡不归却再次走神了。

从天罗那里继承来的冰冷的战斗意识正在崩溃,一种青色的火焰从他的腹部升起,这火焰和过往他熟悉的暴戾的猛兽略有差异,云胡不归对此感到害怕,同时又兴奋。

此刻,他们的暴风吼虎就如孤独的两粒蝉蜕,挂在绝壁上。

绝壁的石头斜斜向外凸起,沙虫王一时游不上来,却可以弯起身子,猛烈地撞击石壁,房屋大小的石块不断地从他们身边崩落。石壁剧烈摇晃,他们早晚要掉下去。

“人终有一死……”他轻声地说。

“但非今日。”毒鸦接过他的话,他们对视一笑,这对互相蔑视的异族人,在临死的决战前竟然有了默契。

云胡不归蹲下身子,弯下身躯,准备再朝沙虫王发起一次新的冲锋。

毒鸦营山的暴风吼虎猛地伸出两只利爪,没有攻击脚下的铁冠沙虫王,却挟紧了云胡不归的座驾,使劲儿向对侧的悬崖甩去。

“河络的问题,还是交给我们自己来处理吧,”他喊着说,“祝死亡无日!”在死亡临头的时候,毒鸦营山纵声狂笑,为了人生的荒谬,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抓住暴风吼虎的触碰杆,感受到座下那蓄势待发的力量。

“来吧,你这只小毛虫、长蛇精、吃货!”他迎头而上,面对铁冠沙虫冲去,但他心里没有战士视死如归的平静,只有充盈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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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停止挖矿了!”夫环熊悚凶狠地喊叫,他的眼睛血红如地火岩浆,会让所有的火环河络恐惧地低下头去,“一个晚上的时间,我损失了二十三名最优秀的士兵!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云胡不贾摇着他的羽毛扇。“你们这儿实在是闷过头了。”他抱怨说,立刻有乌衣仆人递上包着冰块的毛巾,替他拭去汗水。

“是一名小女孩发现了你的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人拖上来的,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剩下的忠勇卫士则吓掉了魂儿,怎么也说不清当时情形……”

“我需要更多的冰水。”云胡不贾叹着气说。

熊悚掉头朝后面喊道:“你过来,说说那张地图的事。”

巡夜师抖抖索索地走了上来,朝云胡不贾鞠了一躬:“祝凶年饥岁,买卖萧条!”

云胡不贾嘴角上翘道:“祝旱魁为虐,如惔如焚!”

他说这话时,语意恶毒,可没有多少入乡随俗的祝福含义在里面,古板的河络却听不出来。

“天啊,能给点儿酒喝吗?我渴得快要死了。”熊悚蓬乱着头发喊道。

“有何不可。”云胡不贾大笑。身后的乌衣仆从给熊悚满上一大盅酒,熊悚一饮而尽,满足地打了个响嗝,云胡不贾示意乌衣仆从继续给他满上。陆脐眼巴巴地看着,舔了舔嘴唇,云胡不贾却不理会:“——你在研究那张地图?”

陆脐说:“如你所言,这张图乃是当年的夜蛾河络流传下来的,此点倒是无疑。旧井道和冲车轨基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地下矿脉的走向也被火掌舒剌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