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白虎咆哮(第11/17页)
“为什么这么说?”
云胡不归迟疑着说:“云胡不贾,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绝对不是个平平静静做生意的人。”
“啊,那这里变得很危险啦?”师夷听了呵呵直笑。
“云胡不贾说我们是来拯救你们的。”蛮人少年苦笑一声。“要是我,可不会相信他的话。”
“这可不是玩笑,”云胡不归正色说,“刺伤熊悚的那把刀上有毒,你们的夫环可能已经被控制了。”
“那个暴躁家伙!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如果被个其他稍微正常点儿的人控制,倒是件好事了。”
“我觉得走之前,应该警告你们这里的什么人。”
别管他们,我们自己走就好了。那句话卡在了她的咽喉里说不出来。这座城市里真的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吗?
师夷摩挲着套在上臂的手镯,慢慢地说:“你知道我的父亲是名羽人吗?我始终觉得,在十六岁那一年,我会变成一名真正的羽人,我会展翅飞翔。可是今天我突然害怕了,如果我不行怎么办?如果到了十六岁,我仍然是这副模样,仍然是名河络该怎么办?”
她转过脸小声说:“你不要抛弃我,云胡不归。我只能依靠你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论你是羽人还是河络,对我来说都一样。”
她叹了一口气,抓住了他的手,把它压在自己的胸膛上,闭上了眼:“你不会离开我。”
她满足地沉沉睡去。
云胡不归却睡意全无了。
他翻了个身,把另一只胳膊枕到头下,从工棚的屋顶破口看着头顶上方那些岩石,那些岩石不知有多少万钧重,沉沉地压在他们将要走的路上。
胸口的妖异火焰还在燃烧,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彻底摆脱它。
6
越岐山是一座行将死亡的火山,它已经有数千年的时间不再喷发,但是在它的腹部,依然蕴藏着火热滚烫的岩浆。
在深入火山口的环形隧道底部,有一眼地火之井,直通地底的岩浆之海,血红的岩浆数百年来通过地火井的管道喷涌不息,那就是火环河络的不灭之火。
环绕岩浆之海的厚岩壁就像是个杯子,在熔岩的压力下轻微颤抖,引发一阵又一阵的小地震。零碎的渣石漂浮在岩浆海的表面,散发出淡淡的硫黄气味,一股股浅蓝色的袅袅轻烟飘浮在空中。
一处倾斜的坡地上,散布着从整个火环城收集来的垃圾,只要有轻微扰动,就顺着陡坡滚滚而下。在坡地尽端,通往岩浆海的悬崖边缘,两个相互咬合的巨石滚轮随着亘古已有的节奏缓缓旋转,碾碎吞吃下整座城市的垃圾。河络们相信这些毁坏的物质将会在火中重生,千万年后演化成矿石重回人间,就连河络们自己,死后也要经历这么一遭清算。
在危险的悬崖上,孤立着一个人影,那是老布卡,负责给火环城清除垃圾的老河络。火焰映照在他赤裸干枯的胸膛上,看得出岁月留下的点点瘢痕。偶有爆炸的火星喷上半空,让空气里充斥有毒的硫黄气体,但影子一动不动,呆若木偶,似乎被那些搅动的火焰带入了梦中,又似乎在等待灵魂最后的清算。
空中有一张飘飞的废纸,它被热气带动,漫无目的地四下飞舞,突然间无声无息地分为两半,向两边飘去。
地底升起的烈焰仍然在燃烧,旗帜一样升腾,然而洞窟里仿佛突然冷了起来。站在悬崖边的布卡这才动了一动,好像从梦中惊醒。
“天罗刀丝已经布好了,何不现身呢?”他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烈焰映照成红色的岩壁背景下,一个乌衣人的身影现了出来。他戴着顶斗笠,穿着墨染乌袍,赫然就是与云胡不贾形影不离的天罗弑。
他高踞在坡顶高崖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布卡。
“只有一个人?是瞒着你家主人来的吧,他不会托大到只派你一个人来吧?”“动你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也不需要更多人出马。”乌衣人狞笑着说,“与垃圾为伴十多年,整个人也变成垃圾了吧。”
他动了动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挨在布卡身边、一条伸到半空中的废旧桌子腿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两截。老布卡倏地一个翻身向后跳起,身体轻盈,快如闪电,怎么也不像一名糟老头子。
形形色色的旧门窗、漆盒、木头陀螺、算盘如同溪水湍流向下滚动,常有某件物什突然间就断为两截。
天罗刀丝已经如蜘蛛丝般密密麻麻地布满四周。它们细微得难以察觉,若非凝目细看,几乎看不见,同时又锋锐坚韧,只要碰触到什么,就将什么一切为二。
布卡那一跳看似轻松随意,却正从两根交错的刀丝间穿过,只要差之毫厘,他的两条腿就会被切下。
乌衣杀手脸上闪着残酷的笑,他是站在岸上的渔人,手上牵扯着看不见的杀人之网,拉到哪里,就将死亡带到哪里。大网终究会收紧的,网中的鱼儿怎可能找到反抗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