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敛衣 (第13/15页)

等费尽艰辛从鼠洞钻出来,天已经蒙蒙亮。公蛎肚子朝天,躺在地上喘气。

公蛎休息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从疲倦、惊惧中恢复过来。仔细想想,自己搅入此事,完全不明不白,如今假公蛎的把柄未抓到,反而差点被闷死在坟墓里。那个王瓴瓦到底是什么人?他先前明明说的是要找一件大红敛衣,怎么后来忽然转向杀自己呢?他嘴里的信使大人,又是谁呢?

听到远处官道已有车马声,公蛎爬将起来,变回人形,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鼠洞的出口在一道斜坡的庄稼地里,与那个坟墓隔着一条狭长的乱石岗。沿着石岗,一眼便可看见下面的坟墓。

坟墓周围并无异常,也不见有人影,想来王瓴瓦已经被他同伙救出,并逃走了。公蛎无缘无故遭此劫难,心中愤懑不平,忍不住又回到了坟前,有心找些证据,好去找假公蛎对质。

面具和衣服已经被公蛎在逃跑时丢弃,而假公蛎藏匿的工具,一件也不见了,只有一只死了的八哥,身体僵直裹在干草丛中。而那个盗洞,已经消失不见,不仅被填实,而且根本没有被挖的痕迹。

坟墓周围,除了自己刚踩的脚印,一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嗬,这些人手脚够快的。

公蛎心中吃惊,不敢多待,飞快逃上官道,回了城里。

(六)

若是公蛎肯面对现实,他早就会发现,自己身处一张大网之间。可惜他不肯,他宁愿相信假公蛎只是觊觎忘尘阁掌柜的位置,而并非有更深层次的企图;宁愿把所有的疑点、疑惑都压在心底,装作没看见,然后骗自己说,这些只是巧合,随着时间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可不管如何,被人冒名顶替都是一件让人不爽的事情。假公蛎背后有严密的组织,若想要赶走他,必须要找到一举制服他的证据。

回到如林轩,公蛎洗了澡,检查身体,发现除了擦伤并无大碍,足足睡了一觉后,吃饱喝足又出了门。先去忘尘阁附近溜达,见假公蛎规规矩矩在当铺招呼,只好转身去了福寿街。

寿衣店内,小裁缝正在忙着,一见公蛎,满脸堆笑道:“客官您又来啦。”

公蛎首先去看那件红敛衣,但原本挂红敛衣的位置,挂着一件宝蓝竖领对襟男寿衣。公蛎道:“那件大红的衣服呢?”

小裁缝道:“已经售出。”

公蛎有些失望:“什么时候卖出的?”

小裁缝高兴地道:“就昨天下午,您前脚刚走,来了个青年公子,他看都没看,直接说就要这件,不仅没还价,还添了两百文呢。”

公蛎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昨日下手买了,他几乎不抱希望地问道:“你知道买主是谁吗?”

不料小裁缝道:“我们对来客都有登记。”说着从一堆布料中翻弄起来,拿出一个卷了角的账本,翻到后面念道:“王瓴瓦。”

“王瓴瓦?”公蛎抢过账本自己看,果然在顾客登记的姓名栏里,写着王瓴瓦的名字。

小裁缝见公蛎无事,又在制衣台前坐下,缝制一条衣袖上的花边。

王瓴瓦下午买了这件大红敛服,晚上又去盗墓,为的还是大红敛服,他要这么多敛服做什么?

公蛎越发弄不懂,追问道:“那种大红的骷髅蝙蝠衣服,你师父一共做了多少件?”

小裁缝抬起头来,睁大眼睛道:“这种绣法很难的,又费工又费时,一件最少要两个月,还得是我师父这样的手艺,要我绣,只怕半年也做不了一件。”他似乎觉得说得绝对了,有些不安,舔着嘴唇小声补充道:“我只见过这一件。可能,可能其他的绣花师父偷偷绣的也有吧。”

公蛎不甘心地又一次翻开账本,看着“王瓴瓦”三个娟秀的小字,道:“没想到这个王瓴瓦字写得倒漂亮。”

小裁缝腼腆地笑,道:“这个王公子不仅字写得好,人长得也秀气呢,斯斯文文的,又和气又有礼貌。”

“等等,”公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王瓴瓦斯斯文文,长得秀气?”

小裁缝认真地道:“是啊。王公子说话不紧不慢,一点不像其他客人那样吆三喝四的。”

公蛎昨晚亲眼见到自称王瓴瓦的盗墓贼浓眉冷眼,一脸狠相,同斯文秀气扯不上半点关系,若非他是假冒,那便是来买衣服之人借了他的名字。

公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一眼瞥见小裁缝臂上的小白花,心中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裁缝忙站起来答道:“我叫小顺子。”

公蛎装作随意道:“你师父的名讳呢?”

小裁缝道:“我师父姓桂,单名一个平字。”

公蛎想起坟前那块简陋的木牌,上面写着“夫×平之墓”。

公蛎手扶着制衣台,竭力让自己表情平静自然:“那个,你师父因何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