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逢却已难相识(第4/7页)
气氛虽凝滞,萧子瑜仍是硬着头皮道:“大哥,我前几日就是在安风津遇到萧璋的。那里是豫州地界,我当日接到大哥你要来邺都的信甚觉欢喜,启程连夜赶路回邺都。那一夜正好经过安风津,我想着去吊念一下郗哥哥,谁知去了那里却遇到了深夜在江边祭酒的萧璋。他当时并不知我在,我只听他对着江水说:峤之安息,你放心,郗家英魂,断然不会烟消云散。”
钟晔不觉愣了愣,他知道萧子瑜绝不会骗自己。“峤之”是主公的名讳,萧璋此话竟暗带承诺。而且这话看似神神秘秘的,可一往里细想,顿时让他心惊肉跳。
萧子瑜看着他:“大哥,你说萧璋此举是何意?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钟晔握紧了手里的酒盏,缓缓摇了摇头,目中渐渐茫然。
待萧子瑜离开云府,钟晔关上清月舍院门,抱起一旁的木盒上了阁楼。他本想悄悄地把木盒放在书房,谁料门刚推开,房里便亮起了火光。
坐在书案后的云憬看上去十分疲惫,微弱的灯光下,那张冰雪般的容颜仿佛罩了层蝉翼般的薄纱,缥缈空灵,无一丝人间气息。
“少主是被小四吵到了吧?”钟晔无奈道,将木盒放到云憬面前,“这琴修好了。”
云憬打开木盒看了看古琴,手指自弦上拂过,流出铮铮之音。
钟晔心知他定是听到自己和萧子瑜方才说的话了,便问:“少主,你觉得萧璋去安风津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琴声在指尖消失,云憬静了片刻,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并没有回答钟晔话的意思。过了一会,他将木盒合上,起身推开了窗。
一只黑鹰从天降落,匍匐于窗棂,将前爪伸到他面前。
云憬解下系在鹰爪上的细竹筒,取出里面的密函,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时,唇边不禁微微一扬。
钟晔上前一看,面色却是铁青:“殷桓这次与南蜀之战大获全胜,必然又要加官晋爵,愈发不可一世了!”
他说话时,云憬早已将密函着火燃尽。见钟晔一脸怒恨交加,云憬提笔于书案上写道:“钟叔,南蜀之胜有利东朝社稷,你不可因怨心而短视。”
“我何尝不知?”钟晔叹息,眼底依然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我只是恨见小人得志。”
云憬若无其事地一笑,将笔放下,伸手去抚摸那个装有古琴的木盒,似有所思。
“少主?”钟晔终于在怒火之余想起了另一件要紧事,不由失色,“这琴……你真要把它送给尚公子?”
云憬不置可否,烛火下青衣淡柔,静如一泓秋水。钟晔看着他这样,心吊在半空,紧张至极。云憬忽而微笑,转目看着他,目光有些古怪。
“我自不敢让少主做言而无信之人。”钟晔看出那目光下的质疑,有些没好气,“少主当初既然与尚公子说好,此番他助殷桓胜了南蜀之战,便送这琴。钟晔就是再舍不得,也不敢阻拦少主。不过少主可要想好了,若将来郡主得知这中间的内情,你该如何对她解释。”
会有要他解释的一天吗?云憬的手指僵硬一刻,恋恋不舍的心意顷刻荡然无存,拂开木盒,转身入了内室。
(三)
飞鹰传信自是快过骏马加鞭,荆州战胜的加急捷报传入邺都时,已是隔日后的深夜。
星月浮天之际,宫门夜开,捷报长喝一路高呼至前朝尚书省。值夜的丞相沈峥不敢怠慢,忙捧了捷报送至承庆宫。舜华自他手上接过捷报,待要转身时,沈峥唤住她:“有一事……”
“丞相请说。”舜华有些不耐。自从那日为沈伊的放荡不羁小吵过后,夫妻二人纵是日日相见商讨朝事,私底下却依旧存着隔阂。
“太后说的任官一事,我对伊儿提过了。”
“如何?”
“他自是不愿。”
“不愿?”舜华竟是颔首一笑,“我知道了。”
沈峥有些莫名其妙,琢磨着她离开时微含释然的笑意,须臾醒悟过来,不禁摇头苦笑。
舜华将捷报呈入殿中,沈太后只翻开看了一眼便放下,神色平静如常。舜华道:“荆南战胜,不是太后日夜期盼的好消息吗?”
沈太后换上礼佛的素服,淡然道:“凡是皆利弊相存,荆南战胜,也不例外。”
“太后可是担心殷将军?”
“此是其一,殷桓已经封将拜侯,扼守荆州要塞,权驭五州军事。此次战胜,西州势必强,朝廷要如何褒奖他,着实让人费难。”
舜华点点头:“太后既说其一,那么其二呢?”
沈太后的目光在殿中鼎炉上飘忽了一瞬,悠然道:“捷报上说前锋大将萧少卿智勇无双,独率水军三万败十万南蜀军。少卿是皇族子嗣,这本是好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