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跳舞吧,洛丽塔(第5/17页)
我在徐欣的车旁边停下来,孤零零地等着,后视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等了好久徐欣也没有出来,“琴键声在远方随海风回荡,竟有一种属于中世纪才有的浪漫。”这歌真应景,就是写给这种黄昏的海岸的。我饶有兴味地开始观察他车的挂件,平安符应该是从国内带过来的,系在一段和车的颜色一点儿也不相称的破旧红绳上。好像自从思瑶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开始,就一直没见他办过什么人事儿。除了不断地在背后说我坏话和我打架,就是逼着思瑶去和他同居,说是要过什么安安定定的日子——为什么有人这么庸俗,找很多一点儿也不一样的人,过一模一样的日子,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余生变得残破又漫长,变成一条污浊的河流。明明还年轻,就应该策马奔腾,就应该对酒当歌,这个时候不痛痛快快地享受一场人生繁华,以后就再等不到了。
隔着不宽的一条街,我看见徐欣从街对面走过来,低着头按开了车,还捧着一束花。不知道他下个可怜的目标到底是谁。车欢快地鸣叫了两声,那是开战之前例行公事的鸣笛。
“苏鹿?”他抬起头猛地看见我,眼神里一愣,但很快就过去了,竟然换上个迟疑的微笑来,把那束花朝我递过来,我没接,他拿着花,胳膊一直尴尬地抬着,像个木头做的旗杆。“刚去特意给你买了花,想送到你家去,没想到你就在这儿——”
“您这是给我献花?”我控制着自己平静的语气,“我先帮你想想你都在学校里说了我什么吧,放荡,堕落,卖友求荣的援助交际,顾惊云的小三儿。您还说因为我嫉妒思瑶,所以偷偷地告诉了你她暗恋张伊泽的事儿,让你和她提出分手。对不对?您演得多逼真啊,连思瑶都信了,我真不知道您现在想表达什么你居然给我献花——”我冷冷地笑了两声,夹在带着烤蛋糕松软香气的海风里,好像脆脆地鼓了两个掌,“徐欣,你真该去当演员,专演悲情男主角。”
“你听我说,苏鹿,这确实是我不对,我承认,但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做错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赔罪似的对我笑了,“我向你道歉,”他说,“走吧,上车,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我不去,”我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道个歉就算完了?你说出那么多难听的话来现在又跟我来这出?这花你还是去献给思瑶吧,别人看了又不知道会说什么——”
“我说话太不留情面,太难听嘴太贱是我不对,”徐欣赔着笑脸假装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可有些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才和朋友聊的。我前几天只不过是担心你们——你住在那么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身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知道我有多不放心吗?还有思瑶,我从来没和她说过你什么坏话。当时给你打电话,我就是在气头上。这丫头没脑子,咋咋呼呼的,现在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往顾惊云的车那边看了一眼。“想让我拿着这花去庆祝一下?”
“不是,”徐欣挠了挠头,“我以前是选错了人。思瑶太不懂事了。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几乎弄脏了整个海岸的夕阳。天际线都变成了污浊的颜色,“我知道,你以前一直对我有意思的,否则你也不可能对思瑶那么说。是我眼瞎了,我也太不会说话。”
“徐欣,”音乐跟着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我的衣服,隐隐约约唱着,“明明海阔天空蔚蓝的海洋,你心里面却有一个不透明的地方——”晚霞在海浪的拍打之下变得很荒凉,光芒直直地刺到我眼睛里,“你到底能不能听得懂人话?我是从心底里觉得你根本配不上思瑶。就算她现在和我断交,我也还是这一句话。是什么给你的错误印象,让你觉得我会喜欢你?”我眯着眼睛,黄昏从海边灌进来,好像一锅灼热的太阳。“还是说你只想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我告诉你,没这个必要了。思瑶已经和我断交了,学校里的坏话也传开了,你的目的早就达到了,犯不上用你自己来恶心我。”
“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和你重新开始。你从那地方搬出来,我们一起去安安定定地过日子,我保证谁都不会再说你什么。”他恬不知耻地笑,让我很想上去狠狠抽他一巴掌,“苏鹿我知道你现在看我可能就是个王八蛋,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美国这边真的太乱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让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飘——”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徒劳地搅着一锅残羹冷汤,这锅汤倒进去了太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两败俱伤,像是加了过期好久的酱油,把空气都熏上了难闻的咸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