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前度青春(第22/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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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毕竟是小说,现实离它太远了。

我们租的房子是附近居民专门用来出租的小单间,一张大床一套桌椅就是全部的家当,200块一个月,我和韩鹏一人100,床也是一人一半。我们没把被褥全搬过来,为了应付学校时不时的夜查,我们都把自己宿舍里的铺盖留在那里,并且搞得像有人睡过一样。出租屋里只有韩鹏从家里带来的一床大被子和我的两条单人床单,我们垫了很多衣服才让那张木板床没那么硌得慌。可最坏的事情还在后面:原来我们俩都是喜欢裸睡的。在出租房里的第一夜,穿着三角裤缩在被窝里的我,扭头看见脱得只剩下三角裤的韩鹏站在床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我怏怏地爬出来穿上衣裤,“我还是回去睡吧。”

第二天早晨,我刚出寝室门就看见赶回来叠被子的韩鹏。此后的一个多月,他每天傍晚回来把自己寝室的被子搞乱,应付夜查的老师;每天早晨又赶回来把被子叠好,应付检查卫生的阿姨,其中滋味苦不堪言,他不说我也知道。大二开始,我们的宿管阿姨在寝室楼里做起了卖卤货的生意,每天挨个寝室推销她自家做的鸡腿、鸡翅和茶叶蛋。韩鹏坚持每天在阿姨那里买两个鸡腿两个茶叶蛋,从此才不用再每天回来叠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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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韩鹏协商了一下,达成了协议,每天晚上正常的睡眠时间里,房间归韩鹏使用,其他时间归我使用。理论上讲,我占用房间的时间更长些,可是我还没有想好,除了睡觉,这房间还能干什么用。毕竟我不抽大麻,不玩摇滚,也没有姑娘可以睡。

于是,我打电话叫来了兄弟们。我们六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四面白墙,浮想联翩。又是鲍哥先打破了寂静:“我靠,搞学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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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哥的一句玩笑话点拨了大家。我们把学校门前租书店里全套的《金庸全集》搬进了那间屋子,每天早操之后韩鹏会去教室,我们则全部杀到那间屋子里,床上地上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开始看,一直看到韩鹏回来,我们去吃夜宵。每天魏星都会买很多香蕉和饮料带过去,那时已经是月初,他的手头宽裕了就拼命花钱,拦都拦不住。我们挤在那间屋子里闷头看书,除了喝大量的水,谁都不去吃饭,饿了就掰根香蕉。吃到下午通常就会开始轮流出去上大号,尤其是老二,一天可以上两次,每次出门之前都到处要烟,他自己那包早已经抽干净了。韩鹏第一次开门看到正在“学习”的我们的时候,差点儿被扑面而来的烟雾呛死。我们赶紧打开所有门窗,一边用手里的书把烟雾往外扇,一边赔着笑脸安慰那个已经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个儿。

韩鹏是个好脾气,虽然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从来没为这事和我们红过脸,而他每次出现时那一阵剧烈的咳嗽,甚至成了我们“学习”的下课铃。他私下里曾经暗示过我,能不能让房间更干净一点儿,因为在他的观念里,所有房间都应该是窗明几净的。我当然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因为在我的观念里,出租屋里应该是满墙的涂鸦、一地的烟头和避孕套才对,目前这个情况已经够干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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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娜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行为非常不屑,她曾经对小马说,六个男人在一间屋子里同时看武侠小说,这简直就像聚在一起打飞机一样,虽然是各打各的,但性质上没分别。小马把这话转述给我们听时,所有人都大呼齐娜是个“女流氓”,并且勒令小马立即放下武侠小说,回自己的出租屋去缴足了公粮再来。

柯依伊和张倩对我们的举动就宽容多了,她们给这个破房间起了个非常温馨的名字叫“方鹏家”(虽然这让我们那儿听上去很像卖牛腩面的快餐店),周末的时候她们甚至还会拿着封面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去“方鹏家”体验生活。我是打心眼儿里欢迎她们过来,因为只要她们一来,男人们就不会肆无忌惮地在我的房间里搓脚丫。小伊她们通常会打开唯一一扇临街的窗户,一个坐在窗户左边,一个坐在窗户右边。我经常会在看完两页翻篇的时候抬头望一眼她们,这对我的视力和颈椎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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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习完《金庸全集》刚刚换成古龙的时候,老二突然产生了巨大的负罪感,这具体表现在他甚至开始便秘了。那天他拿着《多情剑客无情剑》看了没多会儿,就把书盖在地下,摸出支中南海开始抽。抽烟的时候也不看书,只是靠着墙角看着天花板,没多会儿就抽完了一支,又摸出一支奔厕所去了。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以后,老二才推门而入,把手纸往床上一丢,“妈的,拉不出来。”接着点了支烟闷头继续抽,过不多会儿,他突然喊我:“方鹏,咱们也该学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