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荒凉之光(第8/9页)
各自买了食物,讨论起租住的事宜。桐颜说你不要新地?冬天在有暖气的地方吃冰激凌多幸福。
凉夏摇摇头,又去要了一杯热饮。
如果说有些人的生命是有划痕的胶片,在放映的过程中有不可理喻的卡壳断裂,那么桐颜刚好相反。此刻,凉夏并不能够确定能否与之融洽相处。但她确定她喜欢这个女孩子,穿深色棉布的格子衬衫,带防水手表,头发利落地梳起来。她所偏爱的女子总是有男子的特质。
而此刻,昭阳正在麦当劳的员工专区对着镜子看自己浓墨重彩的脸,夸张咧开直到耳根的鲜红嘴角使他想起《笑面人》里的冠伯伦。他开始做出各种愤怒与悲伤的表情,然而镜中始终只是一张呆滞的笑脸。
有些无聊,昭阳把类似圣诞老人派送礼物的口袋扛在肩上,去用餐区开始他的工作。
这是他从杭州回来的第三天,还是在临上火车回来的时候,在火车站旁边的网吧上网传图片时随手给麦当劳投的简历,结果在昨天被告知要分配到海淀桥的店里来做扮麦当劳小丑派发礼物的工作。
于是,大家埋头安静进食的店里,因为昭阳的出现忽而欢腾起来。
有女孩子积极与他照相合影,也有幼童搂着妈妈的脖子愣愣地看着他好奇与恐惧参半,亦有正在吃饭的单个顾客被他突然凑过去的面孔惊吓,店长站在角落,貌似对这氛围很是满意。
昭阳随机挑选对象,游走来回,简单询问大家对食物是否满意之类的无用问题,与顾客一一握手而后送出各种小礼物。
桐颜举起相机来拍下这情景,凉夏问,“这是新闻敏感度么?”
“是好玩,我吃了这么多年麦当劳第一次碰到嗳。我觉得我的童年不完整。”
“好吧。”
闪光灯瞬间就引起了昭阳的注意,进而注意到桐颜正对着她的镜头,自然走过来,“这是好镜头。”却什么也没有问随手放下小礼品去寻他下一个目标。
那是一张卡贴,湛蓝清空,十字路口,爱与希望在路牌上被指往反向。
凉夏捏起卡贴,“你看,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人都不愿相信。
“我的卡贴是海绵宝宝,我暂时没有打算把它换掉,你贴吗?”桐颜说着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公交卡,“其实我最喜欢派大星哟。”
于是那张卡被桐颜热心地贴在了凉夏尚是崭新的公交卡上,凉夏只是看着桐颜笑,这卡贴,是生活的一个小小玩笑吗。
分手时,凉夏说你随时搬进来吧,我住主卧所以会多付一部分租金。
桐颜说好呀好呀便跳上了公交车,飞快刷了卡贴着车门对凉夏吐舌头。
凉夏抬起右手挥了挥,转过身,笑容滞在嘴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而这疼痛却在骨胳间摩擦出奇异的平静与安宁。
独自回到公寓,凉夏简单地收十了一下稍显凌乱的房间,做好迎接室友的准备。
一个人的生活始终是凌乱的局面,让宽敞空间变得无序拥挤,觉得这样看起来,有家的样子,把自己埋进去,安然无恙。但是在桐颜到来之前,她至少要把客厅沙发上丢满的衣服都收十进自己的屋子去。
虽然她很累,很冷,也知道不应当活动。可是,她只有想与自己作对的心情。
花了许久的时间,凉夏才完成这一向难以胜任的家务工作,将一切收十停当。她吐了口气,习惯性打开冰箱去拿酒,拿在手里才想起来,只得又放回去。
在她确定自己已经不用做任何事情之后,她裹上羊毛毯,把电暖气拖到床边,与公寓的水暖一起运行,钻进被子里打开电脑。
苏岩暗淡的头像突然跳了出来,完全在凉夏的意料之外,一时间竟然不能反映,“凉夏,都会好的。照顾好自己。保重。我可能,要留在上海了。”
凉夏的手指再一次发起抖来。聪明如他,人情历练如他,她写过那关死去秘密的烂俗句子他怎能猜不到因由。他必定是猜到了,她什么也没有说于是说他也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真不愿意面对这情形,去否定自己爱过并付诸时间与年华的男人。
只是陡然间,爱便转成了恨。她终于相信,他再不是那个可以为一个人丢下一台晚会与成千观众,丢下重要会议与工作的男子。
他有满腔爱意,早已漫不过权衡左右的堤坝,她合上电脑,知道她在心底设下的底线将永远不会被他触及。
那个来到北京的第一个夜晚,她想,若你能来北京看我一眼,甚至不是来寻回,只是能来看一眼,我便转回头跟你回杭州。
而今,他猜到她亲手谋杀了一个来自他的生命,他仅仅只在网络上说一声保重。
林忆莲不是唱了么,不盼缘尽仍留慈悲,虽然我曾经这样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