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之子于归(第6/10页)

他站在澹苒的宿舍楼下一根接一根抽烟,注视每一个拖着行李踉踉跄跄出现以及离开的女生。直到他看到澹苒的室友,女孩惊诧地看着他,“她一早回上海了,你怎么在这。”

这样的迅速与决绝,没有给彼此留下任何机会。

三年前,他为她抛下一整个舞台,三年后,他为她抛下公司的重要谈判几乎被开除。三年前,他们在一起,三年后,他们分开得干脆无比。谁也没有留给谁缓冲片刻伤心的余地。

之后,苏岩始终独身,直到三十而立的现在如凉夏所见被父母催促寻觅结婚对象。这是一个干净男子的履历。苏岩用开车回家的时间絮絮说完给凉夏。

这是小琉璃的性格,凉夏明了,她的决绝从未改变,果断而勇敢,越是深情越是淡薄,也是因此,少年岁月,她才曾经与凉夏相互选择了短暂的同行。

那时候她满含笑意注视着自己与昭阳,思念着英俊的高年级学长,而现在,她们却都爱过或爱着眼前这同一个男人。

凉夏伸出手,分明触碰到苏岩心底一块冷硬的地方,就像他遮蔽在手心里那张黑白照片的质地。其实我们已经不相信了,心底不曾倾尽付出过就已经只余残存的爱情是否真的足够。

对于过往,凉夏选择了沉默,有些真相没有必要说明,有些过去就让他彻底地过去,她转过脸去看车窗外匆匆掠过的街道,小琉璃,你还记得那个喝醉酒的夜晚,你我是否纵使相见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4、

这个爱绿色植物的男人,给她恰到好处的阳光与空气,看她在光线通透的房间里长成清淡而奇诡的盆栽。

凉夏给他伺弄的每一盆花草都画下速写,“这厚厚一本你可以出一本养花经了。”

宽敞的阳台植物因为充足光线而茂盛疯长,栀子,茉莉,吊兰,富贵竹,水竹,玉树,锦添,仙人类,凉夏最喜欢那两盆大龟背,翠绿而宽厚,像龟甲一般,带着久远的沉着意味。

苏岩的外婆在自留地里种了新鲜蔬菜,苏岩会带着凉夏一起去偷摘蔬菜瓜果,或者安静地钓鱼,有时能够吊起肥美的鲤鱼来,他们就拿回公寓蒸来吃。

他们都是没有太多时间学习如何做饭的人,苏岩比凉夏稍好,凉夏则心情好的时候收十屋子,但是很快就继续弄成乱七八糟的样子。苏岩总是揉着她的头发说,“尽会给我添乱的小丫头。”

小丫头,与大她八岁的男子,这一切,恰到好处,温吞如水,而她却往往要与他争执,不明白这淡然生活中的困境与焦躁从何而来,仿佛兽困于牢笼,好吃好喝,却如凌迟。

有时,他对她分析公司的事情,可她听着听着就觉得丧失耐性,踢掉鞋子跳到沙发上,堵上耳朵说,“为什么我已经下班还要去思考那些。”

“那我应该和你说些什么?”苏岩投她以纵容的目光。

可这目光却刺痛凉夏,把手中的书摔在阳台夺门而出,“除了工作我们无话可说么?”

她飞快地下楼,飞快地奔跑,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怒气冲冲的样子,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惊诧了良久。

为什么,与苏岩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变回了困顿的小兽,与他相互顶撞,乐此不疲,消耗精力。

他最终以一个伤口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可以依靠,却无法把心投入。她要小心翼翼不去触碰爱情的伤口,要包裹好自己的孤独,最终,无言以对。

在车上接他的电话,他说,“凉夏,不要任性了。”她挂掉电话直接关机。

她总要比他年轻气盛,固执成性,并非回归一个家庭的正确时刻,或者说来说去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依旧回自己的公寓,在狭小卧室里放低沉的音乐睡觉。内心的周折如何努力都终于无法说给一个爱的人听,沉默在音乐里,用冗长睡眠来解决。这样,连自己也不需要面对。凉夏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养成这样习惯。也许是自幼的根深蒂固。

Down by the sally garden;

My love and I did meet;

She beat me take life easy;

as the leaves grow on the tree.

次日苏岩开车接她上班,她不施粉黛看他带着掌控全局般地讨好笑容,细微的无力感就从心底开始一点一点攀爬蔓延,开枝散叶。

他说,周末跟我回家吃饭吧,对她的离家出走习以为常。

她摇头,不去。

“凉夏,就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算是为了我。”苏岩把车停在大厦背后,“你不跟我回家,我怎么形象地向他们描述我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嫁娶,凉夏想起同里的那场婚礼,在严冬,仿佛宗教诡异的仪式,可是拿到青天白日之下,依旧是毫不关己的事情。她对着后视镜匆忙补妆,轻描淡写地问他,“那么你能等我一个八年么?”说完便收十了帆布包推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