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所幸宣怀风当时在病床,正作一个侧身的姿势,白雪岚压下来时,并不曾直压在胸膛那断裂的肋骨上。只是白雪岚骨硬肉实,即使身上没有伤口,被他如此一砸,也会觉得疼。

因此宣怀风刚才那一声,一半是猝不及防,一半也是真疼。

他见白雪岚变了脸色,心里一紧,很懊恼自己怎么这样不沉着,不过略一点事,就叫出声音来。身上作痛的地方,本待要伸手去揉一揉,此刻看白雪岚紧张地打量着自己,就不好去揉了,强笑道,「你放心,伤口一点也没有压到。」

白雪岚问,「没有压到,那你刚才怎么叫了?」

宣怀风说,「你忽然一跌,吓了我一跳,所以才叫的。」

白雪岚说,「我不信,你给我瞧瞧。」

往前凑过来。

病人服前襟的钮扣,是早就解开了的。白雪岚把左襟一掀,往宣怀风肋下看。那内里的骨头裂伤,在外头是很难看出来的,自被三司令踢了后,在医院休养这些天,时时用上好的散瘀秘药来敷,连瘀青也早已散尽,现在哪能看出什么?

视线望去,就是怵目惊心的雪白,薄薄的肌肤,包裹出一点肋骨的轮廓。大概是没了衣料的遮掩,生了凉意,那胸膛微微颤抖。白雪岚盯着那微颤的白皙柔软,不禁舌干唇燥起来。

小手指一动,想摩挲那片软滑的晶莹,忽然动作又一顿。

心想,他这瘦弱身体,平时就算没有伤病,做得稍有点力道,也要在床上躺个一、两天才能缓过来。现在伤还没好全,何必硬要招惹他?万一把他刚痊愈的伤口弄裂了,不但我不能尽情,还要他受罪。

何况,我的理智只要沾了他的身,总会来一个大放假,次数不论多寡,动作不顾轻重,总没有一个控制。譬如刚才,就是一时忘情,连力道也控制不好,竟跌到他身上,若不是幸运,恐怕已经把他给弄伤了。

不行,我必须把自己管得严格一点才行。

于是狠狠地一咬舌头,借着那点痛,驱赶下腹不安分的热流。又一咬牙,两手用力地把宣怀风的衣襟合拢起来,遮掩住胸膛的雪白。

宣怀风以为他总还要继续胡闹的,见他这样作为,不由奇怪,半仰着头瞅他。这唇红齿白的俊俏,配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一点诧异,直直地盯着人瞧,说不出的无辜诱人。

白雪岚和他对了一眼,仿佛又血热起来,更是连他的脸都不能瞧了,索性端正着脸,转头看向对面白墙,摸索到白棉被,拉到宣怀风脖颈处,把宣怀风盖个严严实实。

宣怀风问,「这是做什么?我脸上长了什么怪东西,你连看都不敢看吗?」

白雪岚下半身犹在狠狠地发胀,怕自己回头,和宣怀风调笑两句,要控制不住。故此,只装做欣赏那无一物的白墙,嘴里说,「还说我管得宽,你自己又如何?我眼睛瞧哪里,也要向你请示吗?」

人在忍耐欲望时,声音难免会不自然,听在宣怀风耳里,便以为他这样生硬的说话,有要打冷战的意思。

宣怀风心忖,刚才阻了他的兴致,他大概是不高兴了。

然而自己叫一下,也是因为事出突然,并非故意要表示拒绝。何况又和他解释了,说并不曾压到伤口,这难道不是自己主动示好的意思吗?

做到这个地步,他也要和自己生气,那就有些过分了。

再联想到自己刚受伤醒来时,白雪岚足足耍了好几天的脾气,心想,两人要一辈子在一起,这样锱铢必较,有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便有些灰心。

宣怀风也就不说话了,躺在床上,把眼睛闭上,只装做要睡。虽说装睡,脑子却清醒得很,想瞧瞧白雪岚有没有别的举动。

等了一会,听见一点轻微举动,像是椅子在地板上轻轻一划,又有脚步声,大概白雪岚站起来,走到窗台那头去了。宣怀风知道他是个很警觉的人,不敢把眼睛打开偷瞧,只能凭声音猜他的动静。

一会,又听见脚步声仿佛到了床边。一阵热气,轻轻地吐到脸上,仿佛白雪岚低了头过来,把脸靠得很近了。

宣怀风心想,大概他要有点小动作。这人脾气太大了,他要对别人如何都行,别人违逆他一点,就是犯了天条。

不行,我非要纠正一下。

他要是碰我一点,我就立即翻过身去,拿背对着他,给他一个示威。让他知道,不能总把小性子使在我身上,只要是个人,总会有抵抗的。

可等了好一会,只察觉那热热的气息和自己靠得极近,似乎呼吸也急促了,却不见白雪岚有其他动作。宣怀风已经选择了装睡,无论如何也不好忽然睁开眼睛,那不是曝露了自己的心思吗?所以心里再疑惑,也要继续闭着眼睛,只是不知为何,心脏却忍不住怦怦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