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7页)

“告诉他们老鼠不是她拿走的。”

“我会告诉他们你觉得不是她拿走的。”

凯特觉得这已经是她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了。“那就这样吧。”她说。

他从右前裤袋里掏出手机。然后又从后裤袋里摸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分管我这个案子的侦探,专门的。”他不无骄傲地说道。他举起名片让她念上面的字。“你们怎么念这个名字?”

她瞟了眼。“麦肯荣。”她说。

“麦肯荣。”他按了按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艰难费力的拨号过程。

即使从她站的地方,也能听见才响了一声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是事先录好的一段话。“他肯定是把电话挂掉了,”她对皮奥特尔说,“留个言吧。”

皮奥特尔放下手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他挂掉了?”他问。

“所以他的语音信箱才会这么快接起来。留个言吧。”

“但他说我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打给他,还说这是他的私人电话。”

“哦,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她说,然后一把将手机从他手里夺过来,贴到自己耳边。“麦肯荣侦探,我是凯特·巴蒂斯塔,”她说道,“我想说的是皮奥特尔·施切尔巴科夫实验室遭闯入那个案子。他跟你说我妹妹邦妮有很大的嫌疑,他这样说是因为他以为邦妮是素食者,但实际上她并不是。她吃肉的,而且她昨晚全夜都待在家里,我保证如果她出去过我肯定会知道,所以你可以把她从嫌疑人名单上去掉了。谢谢。拜。”

她结束通话,把手机还给皮奥特尔。谁都料不准,她刚才那通话是不是说得太晚了,没来得及被录下来。

皮奥特尔把手机放进裤袋里。他说:“侦探对我说:‘这是我的名片。’他对我说:‘你如果想到别的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而现在他理都不理我。救命稻草,他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我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么糟糕的一天。”

凯特不由自主地觉得受到了侮辱,尽管她知道这样想有点不近人情。

她默不作声地把钥匙交了出来。

“谢谢,”他魂不守舍地对她说,然后又加了句,“嗯,谢谢。”——不常说的那声“嗯”稍稍缓和了他的语气。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看上去虚弱苍白,精疲力竭,突然显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老态。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他说,“但待在这儿的三年里我过得真的不容易,寂寞孤独,困惑迷茫。所有人都表现得好像身在美国是一种恩赐,但我觉得算不上百分百的恩赐。美国人说的话很容易误导人。他们看起来热情友好,一上来就直呼大名。他们看起来不拘小节,随和率性。然后他们却会挂掉电话。我真弄不懂他们!”

他和凯特面对面站着,相距至多一英尺。两人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凯特都能看见他髭须上反射的微不可察的金色闪光,以及糅杂在他幽蓝双眼中的细小棕色斑点。

“或许,这也是语言的一部分,”他说,“我认识单词,但我还是没学会随心所欲地运用这种语言。当我仅仅是对着你说话时,没有一个专门的词用来指称‘你’。英语中只有唯一的一个‘you’,所以当我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时,我也只能用同样的这个‘you’。我没法表达出我的亲昵。我在这里思乡得厉害,但我觉得要是现在回到自己的国家,我又会反过来思念这里。我已经没有故乡可以回去了——无亲无故,工作也没了,我的朋友三年来都过着自己的日子。我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所以只能假装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我只能假装一切都……你怎么说来着?倍儿棒。”

凯特想起父亲几个星期前的那次袒露心扉,他向她诉说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如何备尝艰辛。男人似乎只是过于迷信某种观念,即认为他们应当将痛苦深埋心底,好像承认痛苦是件丢人的事情。

她伸出手,摸着皮奥特尔的手臂,然而他似乎对此毫无察觉。“我打赌你连早饭都没吃吧。”她对他说,除了这话她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就是!你肯定饿死了。我来给你弄点东西吃吧。”

“我不想吃。”他说。

在教堂里,她以为他不管不顾地把婚礼进行到底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他……嗯,有那么点儿喜欢她。然而现在他却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他似乎都毫不在意她就站在那,和他靠得那么近,手摸着他的臂膀。“我只想找回老鼠。”他说。

凯特垂下她的手。

“我倒是希望小偷就是邦妮,”他说,“这样她就能告诉我们它们在哪儿了。”

凯特说:“相信我,皮奥特尔,不是邦妮。邦妮不过是个跟屁虫!她只是对爱德华·明茨有那么点着迷或别的之类的,所以当爱德华说他是素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