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塞尔玛姨妈身穿一袭拖地印花礼服长裙出来应门。老远凯特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你们好,我的亲爱的!”她大声唤道。看到他俩穿成这样,她不可能没吓一跳,但她并未流露半点惊讶。只见她出来走到游廊上迎接他们,倾身向前贴了贴凯特的脸颊,然后给皮奥特尔也来了一下。“欢迎来到你们的结婚宴席!”
“谢谢,塞尔姨妈。”皮奥特尔说着甩出双臂,热情洋溢地抱了上去,险些将塞尔玛姨妈撞倒在地。
“抱歉我们迟到了这么久,”凯特对姨妈说,“抱歉我们没来得及换身衣服。”
“嗯,你们至少来了,这就够了。”姨妈说道——她的反应比凯特料想的温和不少。她用手整了整刚才被皮奥特尔弄乱的一边头发。“快到后面来!大家都在喝东西呢。真是幸运,今儿天气多好啊!”
她转过身去走在前面带着他们穿过两层楼高的前厅。前厅中央悬着一盏硕大无比的水晶枝形吊灯,乍看就像一棵倒挂的圣诞树,皮奥特尔放慢脚步,痴痴地抬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巨大的起居室里,笨重地躺着几张组合式长椅,仿佛一群庞然站立的犀牛,有两张咖啡桌,每张都足有双人床那么大。“皮奥德尔,凯特父亲都跟我们说了,你今天可真够折腾的。”塞尔玛姨妈说道。
“是相当折腾。”皮奥特尔说。
“他今天话特别多,跟他平时相比。我们一下子学到了好多关于老鼠的知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推开通往后院的落地窗。尽管距离太阳落山尚早,院子里的树上却已经点起了一盏盏纸吊灯,罩在网里的蜡烛在每张桌子上闪烁着幽微的光。当凯特和皮奥特尔踏在石板上步入院子时,客人们齐刷刷地转过身来,看上去人数一下子比实际上增加了许多。凯特感觉他们的注意力势如疾风般扑面而来,她愣在原地,让帆布包低垂在身体前面以挡住那块蛋黄酱污渍。
“他们来了!”塞尔玛姨妈一边欢唱着宣布,一边气度非凡地抛出手臂欢迎两人,“有请——谢尔巴科夫先生和谢尔巴科瓦[1]太太!哦,反正就是他俩。”
人群中齐声响起“啊”的欢呼声,然后是稀稀拉拉的掌声,因为大多数人手里都还拿着酒杯,只能用指尖轻拍着手腕内部。凯特少女时代的好友爱丽丝和凯特上次见到她时相比胖了一点,她丈夫臂弯里抱着个小婴儿。塞隆舅舅穿了一套与他的牧师身份截然不符的卡其色上衣,下面是一条夏威夷短裤,但其他男宾都穿着西装,女士们则身着春装连衣裙,尽显一个冬天下来捂白的玉臂和美腿。
巴蒂斯塔博士是拍得最响亮的一个。他把杯子放到桌上空出双手,脸上红光满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邦妮则远远地坐在院子的角落里,压根就没拍手。只见她手里捏着一个百事可乐的罐子,正挑衅似的怒视着皮奥特尔和凯特两人。
“好了,大伙儿,我们现在喝香槟吧。”巴克莱姨夫大声说道。他举着两杯浮着泡沫的香槟来到皮奥特尔和凯特面前,“喝吧,好酒呢!”他对他们说道。
“谢谢。”凯特说着接过自己那杯。皮奥特尔也说:“谢谢,巴克莱姨夫。”
“你看上去像是才起床,皮奥德尔。”巴克莱姨夫带着一丝黠笑说道。
“这是最新的潮流。”凯特对他说。她实在受不了再道一次歉了,“他是在川久保玲店里买的。”
“不好意思?”
她猛喝了一大口香槟。
“你和皮奥德尔能再靠得近点吗?”她父亲两只手捧着手机,问她,“不能相信我竟然连一张婚礼的照片都没拍。虽说当时我脑子里想着各种事情,但是……或许你舅舅能给我们重办一次。”
“不要。”凯特直截了当地回答。
“不要?噢,好吧,”他眯起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管你怎么说,亲爱的。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们都该谢谢你,是你把我们引向明茨家那小子的,不然我绝对怀疑不到他。”
他边说话边又拍了好几张照片,他终于掌握了点窍门,开始不再那么笨手笨脚了。但仍然不用指望能拍出什么好效果,因为凯特正埋头喝着酒,皮奥特尔则正转身从塞尔玛姨妈端来的盘子里抓起一片鱼子烤面包。“要不我拿两片吧,”他说着,“我早饭和午饭都没吃。”
“哦,真可怜!拿三个吧,”塞尔玛姨妈说道,“路易斯?鱼子酱?”
“不,不用了。巴克莱,你能给我和新郎新娘拍张照吗?”
“乐意效劳。”巴克莱姨夫回答。与此同时塞尔玛姨妈对他说:“你得先看看大家杯里的香槟。凯特已经喝起来了,而我们还没举杯祝酒呢。”
凯特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尽管实际上该怪巴克莱姨夫。是他让她喝掉香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