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此时此刻就是你最年轻的一刻(第8/21页)

我连忙站起身:“没事。只是……地面太黏了,”我说,“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你真的没事吗?我看好像流血了。”她说。

“是吗?”我笑了起来,好像我的血是个有趣的笑话。

她对我微笑:“我说,这次见面真开心。能跟你相聚我很高兴。我们应该……没错,你真的流血了。我好像有个创可贴。”她在手提包里翻找起来,那个亮面皮包呈五边形,边角包着黄铜,约摸有一个小行李箱那么大。总之,这个皮包可以当武器用。

“你随身还带着创可贴?”我没想到她这种人会随身携带创可贴。

“我有好几个儿子,”她说,“几乎算半个护士。”她继续在包里翻找。

“没事,”我说,“正好应该让伤口透透气。这样血凝结得更快。”

“不,”她说,“这种说法只是以讹传讹。受伤的前五天,应该让伤口保持潮湿,这样愈合得快,又不容易留下疤痕。找到了!”她递给我一个印着恐龙图案的创可贴,“你应该先把伤口清洗一下。”

“我会的。”我说。

“我好像还带了抗菌药膏。”她又开始在包里翻找。

“你这个包简直是魔术师的帽子。”我说。

“哈。”她说。

“好了!”我说,“你不必费心了。”

“好吧,”她说,“我们有空应该再聚。”

于是我说:“是的,的确应该再聚。”

于是她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若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可我就是张不开口。这种事情实在没法说得委婉动听,我只好直接说:“你的丈夫跟我的女儿有婚外情,我很抱歉。”

“哦。”她说。短短一个字,那音调让我想起了心脏监测仪上的那条横线:高亢而决绝,透出死亡的意味。她抚平自己身上那套西装——深蓝色,跟我身上这件几乎一模一样,又整理了一下稻草人似的直发——在这片地狱一样的停车场站得越久,她的头发似乎就越蓬乱:“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因为……”因为我母亲让我来找你?我究竟为什么没有去找他呢?“因为我觉得这是女人之间的事。”我说。

“因为你觉得,假如我不施加压力,他就不会分手。”

“对。”

“因为你不想让你女儿知道你出卖了她,”艾伯丝继续说,“因为你想让她爱戴你,把你当成她最好的朋友。”

“对。”

“因为她是个荡妇——”

“拜托,”我说,“她只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因为她是个荡妇,”她说,“而你是个懦夫。”

“对。”

“因为你想制止这件事,你觉得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对。”

“因为你看看我丈夫,再看看我,你觉得我早就经历过这种事。是不是?”

“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我会处理的,”艾伯丝说,“我会告诉乔治压根就没有什么筹款活动。狗屁犹太裔领导人之夜!下次你再想把别人的婚姻搞砸,在他妈的电话里说就行了。”

我满心愧疚,但却轻松了不少。我把自己的负担转移到了别人身上。我回到饭店跟乔治喝了一杯伏特加汤力水。我问他,在莱文夫妇手下工作是什么感觉。

“他们人非常好,”他说,“才貌双全,真是再好不过了。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对吧?”

5

在遇见那个浑蛋路易斯之后,我决定把网上交友这件事先放一放,安心地给罗兹和卖玻璃的托尼当电灯泡。这位玻璃商人说他很乐意与两位女士相伴,而且说实话,他才是真正的电灯泡,因为我和罗兹的友谊比他们的恋情开始得更早。

罗兹和托尼打算在克拉维斯演艺中心订购百老汇剧目套票,罗兹想让我也一起订。三张联排座位?我说,那我可真成了你们俩的电灯泡了。她说,那又怎样?托尼说他愿意坐在中间。

于是我们每个月都会一起看场剧,托尼和罗兹来接我,先找个地方吃晚饭,然后再去剧院。看完第一场剧——《歌舞线上》以后,托尼就开始叫我“腿女士”。他说我长了两条舞蹈演员的腿。我说我长的是跳普拉提的腿。罗兹则说自己长了两条火鸡腿,脖子也像火鸡一样松松垮垮,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或许算不得深情厚谊,但也可谓其乐融融,正适合打发时间。

第三场剧是《卡美洛》,罗兹有点咳嗽,不能去看。罗兹说她不想整场剧都咳个不停。我说这里可是南佛罗里达,音乐剧场里的咳嗽声比音符还多。话虽如此,罗兹还是说,她可不想加入南佛罗里达的老年咳嗽合唱团。

于是托尼单独跟我去看剧,吃晚饭时我们谈起了罗兹。他说自己能遇到她实在是太幸运了,她填补了他生命中的空缺。我则说,这世上找不到比罗兹·霍洛维茨更好的人了。他又说,他很高兴能与罗兹的朋友也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