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3(第18/19页)

“一定要带你走?”她大笑——但是没有推我走。不过,她的表情变了,“好啊,带你走,”她说,“你给钱就行。”

“给钱?我没钱啊!”

她又笑起来,“没钱?”她说,“能穿得起这个?”

她看着我的裙子。

“上帝啊,”我说,绝望地拉了拉裙子,“裙子给你好了,要是我可以!”

“可以吗?”

“把围巾拿去!”

“围巾本来就是我的!”她冷笑,眼睛还在望着我的裙子。然后她歪了歪头,“你还穿了什么,”她低声说,“内衣?”

我打了个冷战。然后,我慢慢地,畏畏缩缩地,掀起衣角,给她看我的衬裙——有两层,一层白,一层红。她看见之后点点头。

“行,都是丝的吧?这就行了。”

“什么,都?”我说,“你两件都要?”

“还有车夫呢,人家总得收车费不是?”她回答说,“你得付我钱,一份给我,一份给他。”

我迟疑了——但我还能怎样?我拉起裙子,找到腰带,拉松,然后,尽我所能保持体面,脱下了衬裙。她的目光却毫不回避。她从我手里拿过衬裙,一把塞进自己外套里。

“男人们想不到吧,”她低笑了一声,仿佛我俩联手合作似的。她搓搓双手,“那你说,去哪儿?啊?我们得告诉车夫啊。”

她已经拉开了车窗,准备对车夫喊话。我坐在那里,双手抱胸,裙子粗糙的面料摩擦着我赤裸的大腿。我想,若当时我还有足够的力气,我一定会脸红,一定会流泪。

“去哪儿啊?”她又问。她脑袋后面的街,已经影影绰绰,月亮已经升起,那是一弯瘦瘦的新月,发出棕色的,不洁的光。

我垂下了头。心中的希望经过最后一击,已然崩溃,除了那一个地方我已走投无路。我告诉了她,她对车夫喊出那地名,马车启动了。她在座位里坐得更舒服些,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她看着我。

“没事吧,小亲亲?”她说。见我不答话,她笑了。她转过头去,“不在乎了,是吧?”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不在乎了,现在。”

我们到达的时候,兰特街已一片黑暗。我知道在哪里停车,就是在对面,有百叶窗的房子门前。那百叶窗,我曾在萨克斯比太太的房间里无数次凝视。我敲门,是约翰来应的门。他脸色苍白,见是我,瞪大了双眼。“操!”他说。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进门后,是易布斯先生的作坊,然后是一条走廊,直接通向厨房。他们都在,除了理查德,他出去找我了。丹蒂正在哭,她的脸肿得更厉害了,嘴唇也裂了,流着血。易布斯先生穿着衬衫来回走着,踩得地板吱嘎作响。萨克斯比太太站着,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如纸,和约翰一样。她一动不动站着。但是,当她看见了我,她抱着自己退后了一步,把手按在胸前,仿佛遭了一击。

“哦,乖孩子。”她说。

我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做了什么。我想,丹蒂在尖叫。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说话。我走上楼梯,来到萨克斯比太太的房间——我想,现在我该把它称作我的房间,我们的房间了——在床边坐下,面对窗户。我的双手放在腿上,我垂下了头。我的手指满是灰尘,我的脚,又开始流血。

她等了一会儿才上来。她轻轻地走进房间,关上身后的门,把它锁上——钥匙在锁里转动的动作都很轻,仿佛我在睡觉,她不敢吵醒我。然后,她就站在我身边。她没有伸手触摸我。但我知道,她在颤抖。

“乖孩子,”她说,“我们以为你走丢了。我们以为你被淹死了,被杀了。”

她的声音哽咽,但还没有失声。她等了一等,见我没有反应,她说,“亲爱的,你站起来。”

我站了起来。她脱下我的裙子,脱下我的束胸。她不问我的衬裙去了哪里,见到我的鞋和双脚,也没有惊呼,虽然,帮我脱袜时她在打战。她让我赤身裸体地睡上了床,把被子盖到我的下巴下面。然后,她坐在我身边,抚摩我的头发——取下发卡,用手把打结的头发捋平。我已无力控制,头随着头发的牵扯而摆动。“这样就好了,好了。”她说。

房子很安静。我想,易布斯先生在和约翰说话,但他们压低了声音。她的手指缓缓移动,“好了,好了。”她又说。我颤抖了一下,因为,这声音就像苏的声音。

她的声音是苏的声音,脸却不是——房间很暗,她却未点蜡烛。她背对窗口坐着,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她的呼吸。我闭上了眼睛。

“我们以为你走丢了,”她又开始喃喃地说,“但你回来了。乖孩子,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走投无路,”我慢慢地,无望地回答,“我无处可去,无人可投靠。我以为我懂,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真的懂了。我一无所有,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