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4(第11/12页)

我以为,那全是为了爱!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我想到在波镇这种事儿是怎样进行的,我想到平时那些姑娘们如果有了喜欢的小伙子,她们怎么做。

我想到如果绅士这样的男人喜欢我,我该怎么做。

我想,也许我该把她拉到一边,像一个好姐妹一样告诉她该怎么做。

但是,我想,她也许会嫌我冒失多嘴——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这想法有多蠢。

但另一件事先发生了。热病终于暴发。固定运作被打翻,等待没有白费。

她让他吻了她。

不是吻她的嘴唇,是另一处,更好的地方。

我知道,因为我看见了。

那是在河边,在四月的第一天。对于四月天来说,那天出奇的热。灰色的天空里,阳光耀眼,人们都说将要打雷下雨了。

她在裙子外面又穿了外衣和斗篷,所以觉得热。她把我叫到身边,让我帮她脱下斗篷,然后又脱下外套。她坐在她画的灯芯草前,绅士在她旁边看着,脸上带着微笑。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她不时举起手遮一遮光。她的手套沾满了颜料,脸上也沾上了。

空气温暖厚重,但地面摸上去很凉,因为地下还有一个冬天积累下来的寒气,以及河的湿气。灯芯草散发着泥腥,有一阵声音传来,听着像锁匠锉子的磨动声,绅士说那是牛蛙。河边有长腿蜘蛛,还有爬虫,一丛丛灌木上有些毛茸茸的花蕾。

我就坐在灌木丛边,那条反扣着的船上。是绅士把它搬来靠着墙边让我坐的。这是他敢做到的,让我离他和莫德最远的地方。我守着篮子里的蛋糕,不让蜘蛛爬上它们。这是我的职责。莫德画着画,绅士在一边看着,微笑着,有时把手放到她手上。

她在那儿画着,太阳越来越低,越来越热,灰色的天边出现了一条条红色的云,空气也越来越厚重,我睡了过去。我梦到了兰特街——我梦到易布斯大叔和他的锁匠炉,他烧到了手,在那儿大叫。叫声把我惊醒,从船上坐起身,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然后我望望四周,莫德和绅士都不见了。

她的凳子还在,还有那幅难看的画。她的画笔也在,有一支掉到了地上。她的颜料也在。我走过去,捡起那支笔。这像绅士的做派,就这么把她带回宅子去,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我收拾,满头大汗地背回去。但是我不能想象她就这么单独跟他走了,我几乎为她担心起来,就像一个真的贴身女仆,为小姐担惊受怕起来。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的低语。我走了几步,发现了他们。

他们没走多远——就在河边,在河道跟着墙角拐弯的地方。他们没听见我的脚步,也没有转身。他们俩一定是顺着灯芯草丛的边上走过去的,我想,他一定是对她表白了。他终于有机会单独和她说话,没有我在旁边偷听了。我在猜想他究竟说了什么样的言语,能让她像这样,倚靠在他身上。她的头靠在他颈边,她裙子的后摆被推起,几乎到了膝盖处。可是,她把脸别开了,没有碰着他的脸,她像洋娃娃一样垂着双手。他的嘴蹭着她的头发,低声呢喃着。

当我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看时,他拿起她的一只手,慢慢地脱她的手套,她的手无力地垂着,他把手套脱到一半,然后吻了她的手心。

看见这个,我知道他得手了。我觉得他轻叹了一声。我觉得她也叹了一声——我看见她靠他更近了些,然后颤抖了一下。她的裙子被向上推得更高了,露出了大腿,露出了长袜边缘,一道白皙的皮肤。

空气像糖浆一样厚重,我觉得裙子很紧,并且变得潮湿。在这样的天气,裹在这样的裙子里,就算铁做的也会出汗了。像我这样聚精会神地凝望,就算大理石做的眼珠,也会在眼眶里变活了。我目不转睛。他俩一动不动——她的手,在他胡须的衬托下显得那么白,手套被推到了指节处,她那被撩起的裙摆——所有这些,像一道魔咒,把我镇在了那里。牛蛙的叫声更响了,河水像舌头,一次次拍打着灯芯草丛。我继续看着。他低下头,再次轻轻地吻了她的手。

看到他这么做,我应该高兴才是。我不高兴。相反的,我想象着他的胡须扎着她的手心,我想到她光滑白净的手指,柔软的指甲——是我那天早晨帮她修剪的。是我帮她穿衣梳头。是我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都是为了他。现在,在他黑黢黢的外套和发色衬托下,她是那么干净整洁,那么纤弱,那么苍白,我担心她会被碰碎。我担心他会吞没她,弄伤她。

我背过脸去。我感觉到天气的闷热,空气的厚重,灯芯草的腥臭,这些都难以忍受。我转过身去,悄悄回到画架旁边。一分钟后,传来了雷声。再一分钟后,我听到了裙子窸窣,然后莫德和绅士从墙边快步转出来了。她挽着他的手臂,手套已经扣好,眼睛望着地面。他的手握着她的手,也低着头。他看见我时,使了个眼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