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四天(第5/14页)

“这个嘛,可是身为母亲,这么建议也合乎常理,况且她只是建议而已。”对方回道,“不过要是我的话,我可不敢,不想惹毛老婆大人。”他为了缓和气氛似的笑了笑。

“不过,那个女嫌犯——”年长女性开口,露出自知说错话的表情,环视众人后,改口为“被告”。“我总觉得被告的说辞有点奇怪。应该没有父亲会为了照顾小孩而耽误工作,甚至请假吧。她是不是对社会上的丈夫在育儿中的角色问题抱有不切实际的看法啊?那位母亲说的话,还有她建议儿子外宿一事,我想是有其道理的。”

她看向里沙子说道。里沙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就是水穗的婆婆,就是那个建议寿士外宿的人——也就是说,她和自己是对立的。

“不过啊,不少男人还真听妈妈的话,明明都已经三十好几了。”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笑意说道,好几个人也叹气似的轻笑。

“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年轻男法官问里沙子。“可是,我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了。邦枝难道不是为了袒护儿子而夸大说辞吗?她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对儿子不利,不是吗?但这些都不能提问。”

就在里沙子沉默不语时——

“可以问问邦枝,是否催促过儿子和儿媳赶快生小孩吗?”

六实说。是啊!第一天庭审时听到婆婆怀疑水穗的身体有问题,以至于无法生小孩。里沙子仿佛是自己想到这问题似的,用力点头附和。

“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无人回应。

“请她就自己记得的情况,说明自己劝过儿子几次,又是怎么劝的。比如建议儿子外宿、找女性朋友请教水穗和孩子的事。”

里沙子说。

面对陪审员的提问,邦枝显然颇为愤慨。

她没有看着六实作答,视线在地板上游移着,不耐烦地说自己不可能强烈要求水穗生小孩。“我问的不是‘强烈要求’。”六实说。但她无视六实的纠正,只表示自己当然想早点抱上孙辈。她表示,自己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说这种话不太好,虽然也有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会这样催促儿媳,但开设书法教室的她和各种年龄层的人往来,自认跟得上时代,所以明白什么话不能说。

“我只是问寿士是否认真考虑过生小孩,没有催促他们‘赶快生小孩’的意思。毕竟女人生孩子无论在年龄还是体力上都有一定限制,寿士没有姐姐妹妹,不会注意这种事。女人家就算想要孩子,也不见得说得出口,所以夫妻俩还是好好谈谈比较好,只是这么建议而已。”

法官代为询问里沙子的问题时,里沙子看着邦枝。

邦枝思索了一会儿。

“我不记得到底说了几次,但绝对没有隔三岔五挂在嘴边,也不可能常打电话说这种事。”

邦枝记得自己只是告诉儿子,要是太累,工作也很容易出错。“好好商量一下,你要是真的太累,有时候在外面住一晚也可以啊!”

“‘好好商量’是什么意思?”被法官这么一问,邦枝说了句“就是——”便没再说下去,过了一会儿才愤愤地吐出“和妻子”几个字。里沙子用余光瞥见水穗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这一幕。脸色苍白的水穗面无表情地盯着邦枝的脚边看了几秒,又马上低下头。里沙子这才察觉,邦枝似乎连水穗的名字都不想说出口。

至于建议儿子向有孩子或是有育儿经验的同龄朋友请教一事,邦枝记得自己说过两三次。“我知道儿子真的很烦恼,但媳妇拒绝让我帮忙,所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就算时代再怎么变化,生下孩子的女人也不该只因为嫌照顾孩子太累、没办法睡觉,就嚷嚷着‘早知道就不生’。还有,女人也不该过分期待孩子的父亲伸手帮忙。”

法官似乎要开口说什么,邦枝却越发扯开嗓门,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所以我才想让寿士向年纪相仿的母亲请教一下。养孩子一事可不是什么嗜好、兴趣,也不是像买一个可以换衣服的洋娃娃这么简单,只能说男人天生不是照顾孩子的料。况且哪个母亲不是被孩子吵得无法睡觉、累得半死,担心自己该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但这种苦马上就会忘记,成为可以笑着诉说的回忆。我看那女人好像没有可以说这种话的朋友,才想着不如叫寿士去问问他的朋友。这样就能明白,其实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养孩子就是这么辛苦的事。”

邦枝滔滔不绝地陈述后双手掩面,从手指缝隙间可以窥看到她的脸和耳朵红彤彤的。

原以为法官会要求她针对问题回答,法官这次却没开口。

里沙子看到邦枝回答完自己提出的问题就直接哭了,顿时难过得快要喘不过气。因为她能理解邦枝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