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东京(第3/4页)

一起走在骑马场的后面。校园辽阔的大学。

------K书虫!

顺正说着,我笑出来。

------在米兰时,人家也这么说我。

我住在大学旁的公寓里。那公寓是独栋的木造建筑,楼梯在建筑外,楼梯和墙壁都是白色的,一楼和二楼各租给一个学生,顺正自在地把那里当做自己的房间,高兴来时就来。当然我也一样,在梅丘的顺正公寓里不知消磨了多少时间,那快乐得目不暇给、所有感情凝缩的浓密时间。

我们都十九岁,还是个孩子。野蛮地恋爱。野蛮地把自己的全部抛掷在对方身上,不在乎失去过去和未来。

顺正虽然不是第一个和我做爱的男孩,却是第一个让我真正献出身心------献出一切------的男孩。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我们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连分处异地时,心也是在一起的。

我们什么都谈。小时候、父母、家里请的佣人。虽然彼此生长在纽约和米兰两相遥远的地方,我们确信彼此一直在搜寻对方,互诉孤独!因此顺正说的话------华籍佣人、她教他唱的摇篮曲、纽约的日本人学校、童子军、小时候过世的妈妈、画家爷爷、十二岁时一个人横越美国到洛杉矶------我都当作是自己的事听进耳中,直接刻在记忆里。

我喜欢听顺正说话。在河畔小路上、纪念堂的石阶前、地下室的咖啡厅、我们的房间里。顺正的声音温柔,对任何人都倾注惊人的热情说话。常常想要理解对方,更想让对方理解。于是话说的过头时会突然沉默,像是语言无法表达般突然紧紧抱住我。

我像被迫分开的双胞胎爱着另一半似的爱着顺正。毫无道理。

受到顺正喜欢绘画的影响,我们常去美术馆。世田谷、松涛、上野、根津。一听说有好的展览,就连长野、山梨也去。观赏绘画时,顺正那专注的侧脸。

顺正常以我为模特儿写生。顺正的右手正确无比地把我花在纸上。我错觉我正以定住在画纸上的同样节奏和速度------铅笔发出色拉色拉的声音------定住在顺正心中。

------仿佛在母亲的怀抱里。

在我怀里,顺正常这么说。我有着奇异的感觉。

马梧还没到。

傍晚的"裴克"很拥挤。低音量播送的莫扎特,我接过熟识店员端来的酒,在店内慢慢逛着。整整齐齐排列的许多瓶酒。冷气很强的店里明亮整洁。

马梧绝对不会迟到。绕了还不到一圈时,背后传来低沉多情的声音。

"好想见你。"

我最喜欢的声音。我转过身亲着马梧的脸颊,伸出手上的杯子。装着白葡萄酒的杯子沾着薄薄的水滴。

"不喝吗?"马梧不解地问,随即灌进喉咙,分两口。

散发香皂味道的马梧脱掉外套,浅蓝色衬衫银色袖口。

"好想见你!"我看着马梧的脸说。

坐电梯时,总是我在他前面,马梧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把鼻子埋在我的头发里嘀嘀咕咕着。

我们在肉类柜台买了火腿,切成薄片和小块。购物车里装着罐装啤酒、矿泉水、马梧喜欢的芒果和安杰拉爱吃的椒盐饼干。

"再来呢?"

马梧放回推车后问。我们手指交缠地去看蔬菜柜台。

买完东西,把东西装在汽车后面,亲吻后坐上车子。马梧车子里的安心空气。街灯已亮,夜色尚浅。扭开汽车音响,圣桑的乐曲流出,是《参孙和迪莱拉》。

我喜欢坐在开车的马梧旁边。喜欢他看后视镜的时机、倒车时手臂绕在助手座椅背后的动作、车子启动时单手系上安全带的样子。

"今天过得怎么样?"我问。

马梧快速反应地说:"工作啊!"

"累不累?"

"NO!"

真是一点也不觉得累的愉快声调。马无绝对不会诉苦。

"你这一天呢?"

"没什么!"

真的是没什么。

把买回来的小菜排好,开瓶红酒晚餐。白天看了录像带《邮差》的安杰拉,非常感动地说着剧情大纲。

泡过澡在阳台乘凉,马梧端着阿玛蕾特过来。浸着大块的冰。

"弄完了?"我接过杯子问。马梧一直在敲计算机。

"差不多了。好舒服的风!"他眯着眼望着夜的空气。

"喜欢这城市吗?"

我问了马梧从来不会问过的话。马梧就站在我背后,把我整个人包在他怀里、双手扶着栏杆,说声:"米兰吗?"细细窥看我的脸,然后回答说:"当然。因为这里有我的小宝贝。"

我穿着杏黄色的家居服,上次过生日时马梧送的。

"万一我不在了呢?"我拿起马梧的左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这样啊!"马梧仰首望天,绷着脸,做了结论:"那就成了冰冷、灰色、阴沉的城市。"

我们短短一吻后,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再度火热而长久地吻遍全身。像往常一样慢慢地------马梧的舌头是魔法舌头------相拥,喘着气从床单抬起脸时,阿玛蕾特的冰块已完全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