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第二章(第23/39页)

他经过乔装。

但芳子知道,那是背叛者:“味自慢”。

她把望远镜对向舞台上。

那个人,呷了一口小厮送上的香茶,不消一刻,已无声倒下。无端死去。小厮与附近的“观众”把他抬走。

芳子若无其事地对周围的人闷道:

“没意思,我们走了!”

正起立,走了几步。

台上锣鼓喧嚣,座上大大喝彩。

芳子回头一瞥,台上的不是人,是猴!

完全是个人表演,角儿是神仙与妖怪之间的齐天大圣。他猴衣猴裙猴裤猴帽,薄底快靴。开了一张猴脸,金睛火眼,手抡一根金箍棒,快打慢耍,棍花乱闪,如虹如轮地裹他在中央。这角儿,武功底子厚,筋斗好,身手赢得满堂彩声。

他的演出吸引了她。

经理赔着笑:

“是‘闹天宫’。”

她把那望远镜对准舞台,焦点落在他身上,先是整个人,然后是一张脸。

芳子只见着一堆脂粉油彩。有点疑惑。

角儿打倒天兵天将,正得意地哈哈大笑,神采飞扬中,仍是乐不可支的猴儿相,又灵又巧。

芳子随意一问:

“武生什么名儿?”

“云开。”经理忙搭腔,“他是上海最有名的‘美猴王’。戏一落地,就满堂红!”

芳子向台上瞟一眼,像男人嫖女人的语气:

“是吗?看上去不错嘛。”

然后一众又浩荡地离开戏院子了。

就在大门口,有个水牌。

水牌上书大大的“云开”二字。

水牌旁边有帧放大的相片,是一张萍水相逢,但印象难忘的脸。

他红了!

码头上遇上的小伙子,当日两道浓眉,眼神清朗,仿如刚出窠的小鹰。才不过两三年,他就一炮红了。相片四周,还有电灯泡围绕着,烘托他“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神气。

看上去比从前更添男儿气概。

阿福?

不,今日的他是云开!

芳子心里有数地,只看了相片一眼,就上了福特小轿车,扬长去了。

日头还没落尽,微明薄暗,华灯待上。约莫是五六点钟光景。

川岛芳子公馆门外,她两名看来斯文有礼的手下,“半暴力”式请来一名稀客。他不满:

“我自己会走!”

方步稳重,被引领至客厅中,就像个石头中爆出来的猴儿。他根本不愿意来一趟,要不是戏班里老人家做好做歹,向他阐释“拜会”的大道理。

他来拜会的是谁?他有点不屑,谁不知道她是日本人的走狗,什么“司令”?

两名手下亦步亦趋,幸不辱命,把他“架”来了。

正呷过一口好酒,芳子抬起头来,见是云开。

她望定他。

云开定睛细看,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是她!只挨了一记闷棍似的愣愣站着。

是她?码头上他见义勇为助她把皮包自歹人手中夺回的物主,乱世中孑然来上海讨生活,清秀但冷漠的女子,她不单讨到生活,还讨到名利、权势……和中国人对她的恨——云开无法把二者连成一体。

情绪一时集中不了,只觉正演着这一出戏,忽地台上出现了别一出戏的角色,如此,自是演不下去了。

这把他给“请”来的女主人,手一挥,手下退出。

她朝他妩媚一笑:

“坐!我很开心再见到你——有受惊吗?”

“有!”他道,“我想不到‘请’我来的人如此威猛。”

“真的?”

云开耿直地表明立场:

“——关东军的得力助手,但凡有血性的中国人都听过了,金司令!”

他很强调她的身份。

女人笑:

“叫我芳子。”

“我不习惯。”

芳子起来,为他倒了一杯酒:

“我一直记得你。想不到几年之间你就红了!”

他没来由地气愤——一定是因为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女人是她。他情愿是另外一个,故格外地不快。只讽刺地:

“你也一样——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他心里有两种感觉在争持不下,只努力地克制着。她看穿了。

“叫我来干么?”

芳子把酒杯递到云开面前,媚惑又体贴地,侧着头:

“请你来喝杯酒,叙叙旧。看你,紧张成这个样子。‘起霸’?功架十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