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纵是浓情也成空(第3/6页)

她的容颜娴静,眼神却突而令人敬畏。

心思流转间,却突有想法,随而笑道:“夫人多心了,贵妃确是带我去了冷宫,我亦确有心事,却不为那一桩。”

杨若眉疑道:“噢?那倒是为何?”

徐惠眸中凝笑,音色幽淡,亦看似不经心道:“昨夜,陛下饮得多了,说起些……妹妹不懂的事。”

杨若眉笑容微滞,望她的目光中,似掠过若有似无的意味。

徐惠缓缓回身,轻轻走近一树青翠高树,暖风吹散她连长青丝,珠玉吊丝钗荡起叮当歌响。

“夫人进宫多年,可听过……‘无忧’这个名字?”

一语,似流水溪涧突逢暴雨拍石,倏然打碎一片宁静。

杨若眉凝眉望着徐惠背影,她并不看自己的眼睛,可是她却知道,她的心里定也描绘出了自己惊痛的眼神!否则,她便不会问。

早便听李世民提及,徐惠口才了得,性格倔强,虽免不了少女的青涩,却是极灵秀的。

故,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只是她未曾想到,会这样快。

见她许久不语,徐惠便转眸看她,杨若眉忙暗暗稳定下凌乱的思绪,容色只是平常:“可是陛下酒后所言吗?”

徐惠点头:“是。”

侧眸,望一树翠叶簌簌,天色流光,映得翠色如凝:“陛下说……‘我是星辰,你就定是那安然的皎月,若非皎月,又怎会菂心洁色地,令灿星相捧,永不离弃!”

顿了一顿,转眸,水光盈盈:“无忧,别走,别走……”

杨若眉眼中终究凝上一丝黯然,微蹙的眉心,隐着心内无声的叹息,缓缓转过身去。

阳光映着飞展的妃红锦裙倾泻,落在幽翠碧草上,晃人眼眸。

如此这样的背影,足见她内心的纠结。

那么显然,她,是知道的。

徐惠上前一步,复又追问:“夫人可是知道吗?”

许久,杨若眉只是无言。

一阵暖风拂起青丝荡漾,她方侧眸道:“陛下,还说了什么?”

徐惠望向远天金阳一缕,慨然道:“无忧,你对所有人仁慈,却为何对我如此残酷。”

闻言,不禁令人胸中酸涩,杨若眉怅然一叹:“一年了,他……终究还是如此念着她。”

徐惠小心问:“无忧,是陛下曾深爱过的女子吗?”

杨若眉苦笑一声:“何止深爱?她,之于陛下,便是心的全部。”

徐惠凝眉,更是不解,心中忽而掠过一人身影,突地一惊!

一年了!

聪慧如她,话已至此,细细思来,又怎还需说透?

这宫中唯一禁忌的人,恐只有一个——先皇后!

徐惠眼中闪烁一点明光,惊道:“莫非是……”

杨若眉知她已心有了然,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是先皇后。

长孙无忧!

徐惠心内不禁惊颤,听闻,当今陛下,曾建造层观,日夜观望皇后的陵寝,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拂襟而透的暖风,令心内倏然滚热。

眼底,亦熏上一丝淡淡润湿。

未承想,后宫繁花似锦的天子,竟会有如此深重的情意!

见她怔忪,杨若眉缓缓走近她身边,抚上她娇细的肩,目光却是郑重:“妹妹,我还要提醒你,你与我说说倒是无妨,只是与别人便万不要再说起来,尤其在陛下面前,更是不可提及半字!你可明白?”

徐惠凝眉不解,虽说触景伤情,她却仍不懂,为何先皇后竟无形中变作了这宫中禁忌的名字?

徐惠疑道:“夫人,我不懂。”

一片叶,飞落在徐惠肩头,杨若眉伸手拂了,目光微怅:“若你知,他是如何艰难才走出了那段日子,你便会懂了。”

转身,望向骄阳天际,苦笑道:“我原以为他已是走了出来,可是……”

微微侧目,余光映出身后女子年轻姣好的面容,一声叹息:“这会儿日头大了,回吧。”

徐惠望着杨若眉,她绰约婀娜的背影,在日色下,尤显得风姿翩然。

杨若眉如今尚且是如此倾城绝色,又何况是当年?

徐惠心中暗暗纠结,那么,令那威俊帝王如此痴念着的先皇后,又该是怎样的女子呢?

满心皆是疑惑,一层深似一层,自她入宫,似一切的一切,都事出蹊跷,突兀而难以释怀。

夏意渐消,夜风掺了丝丝凉意,徐惠倚在窗前,望月光如水流泻,如沁在指尖儿上的清凉梅茶,令心头有莫名凉意。

“奴婢参见徐婕妤。”一声娇呼,打断徐惠离乱的思绪,徐惠转头望来,正是武媚娘。

不知为何,如今见她,心中总有蹊跷,哽塞难言。

媚娘果是这世间少见的美人,不仅貌似谪仙,更有股傲人气度,令人望而流连。

若论才学,亦不在自己之下。

只是,这后宫中得宠的却不是她,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