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纵是浓情也成空(第2/6页)
无忧!
谁是……无忧?
“我……是星辰,你就定是那安然的皎月,若非皎月,又怎会菂心洁色地,令灿星相捧,永不离弃!无忧,别走,别走……”李世民紧紧拥住徐惠,却有温热的水流淌在女子细润的颈侧,徐惠一惊,不由望向他。
是泪吗?
心底突有不明所以的酸楚,令周身冰冷如霜,她颤颤侧首,眼中凝结的水光,流转在星眸中。她僵直在当地,他却仍旧迷蒙不清,喃喃细语:“你对所有人仁慈,却……为何对我如此残酷!如此残酷!”
他的身子剧烈颤抖,绵软地滑下去,徐惠忙用手撑住他,却撑不住眼中零落的泪水。
“无忧……无忧……”
他仍自反反复复念着的名字,在徐惠心中一字字落定,无忧,到底是谁?是谁……竟能令冷峻傲岸的帝王、赫赫天威的天可汗,悲恸至此?
徐惠低眼望向他,他疲惫地靠在雕龙椅上,口中呢喃不清,眉心跳动不止。
他的心,想也是有这般纠结吧?
平稳下心思,心酸地望着龙椅上的男人。
看来,世事皆是平等的,纵是这天下之主,纵是这至高帝王,又如何呢?
只是……
心中唯有的疑虑,便是他口中心心念着的名字——无忧!
她轻抚自己的嘴唇,如此深情的吻、如此炽热的缠绵,可是……他口中念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怎不令人心酸?
晨光映出淡淡薄金,一丝丝抽去整夜的宿醉,燃尽的烛,余着昨夜的焦香,头昏沉沉的,李世民醒来时已然躺在锦丝龙床上。
缓缓撑起身子,按揉着整夜昏沉的额头。
“陛下,您醒了?”
身边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仿似这晨间淡阳暖人心房。
“你……怎么在这?”李世民起身,全身酸软,很久没有这般醉过了,昨晚,与长孙无忌等人议事甚晚,便传酒而饮,一时,竟喝得多了。
女子走近身,为李世民整好衣装,道:“陛下忘了?昨夜您叫媚娘传妾前来,可妾来了,您却已睡了,妾斗胆叫人将您移驾到床上。”
李世民望着她,目光探究:“那你呢?”
徐惠一怔,随即道:“妾自是在陛下身边了,只是起得早些。”
阳光映在女子白皙脸颊,微微娇红,李世民深深吸一口气,叹道:“朕是醉了。”
像是想到什么,重又看向徐惠:“朕……可有说了什么?”
捻着深黑锦带的手,轻轻一顿,玉指微颤,容色只有瞬间凝滞,便是柔婉一笑:“陛下睡得沉,哪还能说话?连妾叫都叫不醒呢。”
深邃目光凝视着她,追问:“是吗?”
徐惠微一迟疑,举首,与他散去了酒醉的幽魅眼光相对,终是点了点头。
然而昨夜的一切,终究无法释怀。
白日里,徐惠多是去探望杨若眉的,这日,却显得心事深重,自慕云死后,杨若眉沉默了许多,并不消沉,却显得漠然。
李世民一直追查着慕云之死,以安杨若眉之心,却似乎全无踪迹可寻。
这日晴好,二人携手漫步花园绿地,徐惠却仿佛心意不在花草。
杨若眉是何等聪敏的女子,自可看出她似有心事,不禁放慢脚步,无意拨弄着身边葱郁的翠叶,被阳光着上一层淡金色的叶片,纤指轻柔一拨,竟不能禁,旋旋飞落在地。
杨若眉柔声问:“妹妹可有心事?”
夏风棉柔,却好似隔开了杨若眉柔婉的音质,徐惠眼望旋落的飞叶,毫无所觉。
“妹妹。”杨若眉轻声唤她,她方回过心神,却茫然地望着杨若眉。
杨若眉微笑叹息,携了她的手,道:“妹妹是有心事吧?”
徐惠垂首,目光落在杨若眉妃红色缎边裙角,却仍旧无言。
杨若眉看她一忽,笑道:“听说,贵妃带了你去冷宫中?”
徐惠蓦然一惊,望向杨若眉,杨若眉的眼神却始终落在繁枝翠叶间,柔指细细摩挲一片极宽的叶,似是说起一件极寻常的事般,漫不经心。
那时,她该是尚在病中,该是沉湎在痛失女儿的悲伤中才是啊。
徐惠不禁倒吸口凉气,周身如同滚过冷冷冰珠,暗暗感叹,所谓宫墙之高,果真如此,可以在这里生存的每一个人,皆是不平凡的。
杨若眉,看似隐忍,宠辱不惊,却不想,一双潋水清眸亦是观望着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见她不语,杨若眉缓缓回身,美目笑意深深:“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为你的独宠而有所惶恐。”
说着,眉心有不经意的一蹙:“且,以你之宠,无子……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徐惠惊疑地望着她,看似平静无波的一双眸中,竟有如此洞悉人心的光泽。
她静静地望着她,杨若眉一身贵雅的素色莲丝抽锦裙,墨发长长披散,夏风拂面,若薄雾,杳杳拂过她清澈的眼眸,无端拢上一层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