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学(下)(第22/31页)

“你猜错了,”子言极快地打断他,“不要说你猜错了,就算真是他,其实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太压抑自己,”他苦笑,“这样,我会心疼……”

夺眶而出的泪没入身旁茂盛的青草丛。这样对待季南琛,将他的情感弃之荒野,沈子言,你真是残忍至极!然而虽然知道,却仍然不得不这样逼迫他,也逼迫自己,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有清冽的青草气息混杂着河面的鱼腥味扑鼻而来,那个夜晚,永远定格在这股呛人的味道里,将一种纷繁复杂的心绪持续到多年以后都无法缓解。

她想,原来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季南琛再好,也不属于她,也不能属于她!

像错过了季节的春风,温柔地吹拂在夏夜的野地,反季的美,注定不能长久。

季南琛,就如沈子言生命中一股可以涤荡人心的春风,虽然和煦,却已催不开心扉的满园春色。这里,到处长满了荒芜的野草与蓬蒿,再也没有可以开花的植株。

她并不知道季南琛是如何答复龚竹的,没有人告诉她事情的最终结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将这些故事广而告之,有人愿意倾诉,有人则从此关闭了心门。

她只知道,龚竹之后很快交了男朋友。

像她这样如花的女孩子,只要愿意,追求的男生总是一大把的。

她的男友,子言从来没见过,只是在南京旅游的几天,住在龚竹的宿舍,听她淡淡说起,那男孩子字写得还不错,对她也好,很喜欢踢球。仅此而已,寥寥数语,子言实在很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印象来。

她没有问龚竹快乐不快乐,不需要问,快乐是写在眉梢眼角的,而龚竹在谈起男友时,连似笑非笑的表情都缺乏。

季南琛也渐渐减少了来信的频率,也许是因为她的长久不回应,也许是因为彼此心中存有的芥蒂,那个心结,并没有随着龚竹闪电交结男友的举动而解开,反而越结越沉重。

终于有一天,当她抬头看见头顶飘舞的雨丝时,才意识到,季南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信了。她在雨中,怅惘地,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劳劳谁是怜君者

大三的时光过去得很快,子言努力把自己填充得很满,光辅导班就上了四个,成天不在宿舍。只有这样的忙碌,才能让她的心静下来,沉淀得如河底的一粒细砂。

许馥芯已经大四,她考研的目标初步选择在南京;叶莘忙着择业,目标也定在南京。子言想,也许将来自己也会选择去南京,那里真是个好地方,或许会有许馥芯、龚竹和叶莘的陪伴。

只是她不确定,命运终究会将她带往何方。考研对她来说还是桩遥远的事情,她忙忙碌碌,只是想让自己充实一点。

同宿舍的其他五人,已经有三个交了男友。米依依跟S大上辅修课的日语老师是最令人注目的一对;秦静仪和北京的男同学也终于修成正果;薛静安则跌破眼镜和本班的小舟走到了一起,这两人都扯着子言叫姐姐,比谁都亲热。

只有她,继续每晚穿梭在各类辅导班中,独来独往。

去得最多的,就是F大。

上海的冬天是阴冷的,加上浦江刮过来的江风,可以让人从头到脚都冰凉透骨。每次从教室出来,子言都是低头猛跑,出门就直奔公交站台,连多看一眼F大的兴趣都没有。

有一晚上完辅导班回来,横穿过这所闻名遐尔的校园,她终于慢下了脚步,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周遭的景物。草木茂盛,草皮齐整,主席塑像和S大一样亲切,手势也如出一辙。来往匆匆的学生,各色单车穿梭,铃声不断,庞大而陌生的校园,有刻骨的寂寞感涌上来。

后来她一直在想,在F大遇上虞晖,到底是天意,还是只是自己心里太凉,太寂寞。

“同学,请问逸夫楼怎么走?”

子言回转头,虞晖当时的表情很认真很诚恳,完全看不出只是在用老套的搭讪法在搭讪女生。

她茫然地摇一摇头,“对不起,我不是F大的。”

他一笑,珍珠般紧密排列的牙齿是糯色的,在冰凉的夜色里有象牙般温暖的光泽,“我也不是!”

本能地就微笑起来,有点暖意流淌。

和这个叫虞晖的男生就这样渐渐熟稔起来,是老乡,学校又在隔壁,让他来往得很频繁。

放寒假的时候,他们是结伴回家的。火车的硬座不是很舒服,哪怕是新空特快,到底也要一个晚上。早晨醒来时,子言朦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枕在虞晖的座位上横躺了一夜,他微靠在座椅的椅背上,生生站立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