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学(下)(第21/31页)

“我可笑?我自以为是?”有尖锐伤人的话语已经涌了上来,她拼命按捺下去,“季哥哥,从你认我做妹妹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几乎就已经注定,”无穷无尽的伤感疲惫潮水般袭来,她的腿脚有些发软,后退了一步,倚住了墙,“龚竹喜欢你,很久了,如同我喜欢那个人……一样久远。”

她的眼泪汩汩流出来,肆意淌了满脸,“我明白,我明白这种情感,是很难受,很难受的……”

他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下去,瞳仁黯淡无光。他的声音听起来极遥远,遥远得不像是他发出来的,“好,我明白了……”

那天晚上很热,没有一丝风,半夜她爬起来开窗透气,床头的电话便刺耳地响起来。

良久,才听见龚竹小心翼翼的声音:“子言,你睡了没有?”

“刚醒。”她拧亮床头灯,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半,“你怎么还没睡?”

“我,我心里难受,想跟你说说话。”话筒里传来轻微的啜泣声,好像还在拼命压抑。

她的神经倏地绷紧,“发生什么事了?不要急,你慢慢跟我说。”

“就是,就是今天晚上,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龚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老半天,子言才把她的话连贯起来。

“今晚,季南琛送我回家,我们,我们绕着河堤走了两圈半,几乎没有话讲。他总共只说了五句话,其中四句都是问你是不是和段希峰在一起。那时,那时我很生气,我就冲他嚷嚷,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问她本人!”龚竹说得急促,似乎还有点气喘,以致小声咳嗽了两下。

子言忘了说话,捏话筒的手指忽然攥得很紧。

过了一会儿,龚竹好像平静了些。等呼吸平稳下来,她的声音又通过电流,流淌进耳朵里,“他二话没说,就拉着我一直朝你家的方向走,我实在受不了,当着他的面就哭起来……子言,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很失败,真的很失败!做了好多年的一个梦,忽然就醒了!到今晚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他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不是我,而是你!”

话筒咚的一声便掉落在地,一直担心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原来天真单纯如一张白纸的龚竹,终于在这一刻,如她一般,承受了青春期的阵痛,即将迎来蜕变。

不知道龚竹还讲了什么,只记得她最后拾起话筒时,那个受伤呜咽的声音已经越来越疲累无力,“子言,我没别的奢求了,求求你,我只要你帮我去问一问,我只要一个答案,如果是否定的,我会死心,会立刻死心!”

子言不晓得自己答应了没有,最后握着话筒就这样睡着了。清晨醒来时,满面泪痕,干干地凝固在眼角和脸颊,枕巾已经湿得可以拧成一团。

晚上拨通季南琛的电话时,她觉得自己其实完全还没有想好。

缓缓流动的河水,在夜色平静深沉,完全没有起伏,偶尔只有一圈小的涟漪,是鱼儿在吐泡,调皮地时而跃出水面,转瞬又归于沉寂。

“季哥哥,我想告诉你几件事。”她想了很久,选择了这样一句开场白。

他半晌才嗯了一声,没有看她,只静静地看向漆黑的湖面。

“我这个人很固执,认准了一件事,就很难回头。”

“我把朋友看得很重要,在爱情与友谊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友谊。”

“不管过了多久,我都希望你会永远是我的好哥哥!”

他转过脸来,夜半河面上捕鱼的小机船突突驶过,船头亮起的几盏灯摇摇晃晃,影子在他脸上晃出一阵一阵的光圈,看得人有些恍惚。

“子言,我说过,永远不会让你为难。”他唇角艰难地扯出一点笑意,破碎而模糊,“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沉重的伤恸压在心头,几乎要心软如绵,却挤出了最后一点勇气来支持自己不能心软,“季哥哥,对不起。”

“我只问你一句。”他艰难地顿一顿,终于开口,“那个人,是不是段希峰?”

夏天的夜晚,没有一丝风,虫鸣在黑魆魆的草丛里不时响起,她忽然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寒战。

她的面部表情一定很僵。

“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我一直在想你当初对我说过的话,那个人,你认识他比我早,我认识他却没有同过班,和你差距又很大。我想了那么久,直到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