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5页)

“大意了,大意了,老朽可不是故意溅你一身,小姑娘,你可是叫文然?”

林斐然心下惊讶,面上却不显,她接过手绢,不动声色道:“无碍,几滴水罢了,前辈知道我?”

他嘿嘿一笑,再未开口,却有一道声线密传入她耳中:“自然知道,你可是认得连容——就是你们师祖?”

林斐然知他不愿暴露,便未开口回话,只点头代答。

老翁又道:“你可是出名了,先前你在宝应棋局中以纯然的灵力毁阵时,便有不少圣人注意到你,只是不曾知晓名姓,后来你们师祖在街上溜达,知晓此事,逢人便提起你,说是百年难遇的良材,要我们多加关心!”

林斐然:“……”

先前旋真被她召来文斗,临走时曾告诉她,他们所在之处有一方极大的镜台,镜中之景变换万千,可看到每一位修士的所作所为,而且总爱停在她身上,叫她低调小心。

……

她是低调了,但全被师祖捅了出去,好在他还存有几分理智,没有全说。

林斐然低声道:“师祖言重了,我只是个普通人。”

老翁意味深长一笑,又凑过来嘀嘀咕咕:“勿要妄自菲薄,就是普通人才难做。修道之人,见惯了生死,见惯了呼风唤雨,又活得长久,便容易拧巴极端,走入疯魔,就像那两人——”

老翁朝如霰和卫常在努了努嘴,摇头道:“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老朽就知晓两人都不是好茬。

白衣那位,身上金饰诸多,却丝毫不觉累赘,样样在身,本是一双多情含笑的桃花眼,却偏叫他睨出几分凉薄和不屑,说明此人心气极高,绝不屈于人下,且爱好华美,还有他的唇角,不扬而微翘,鼻骨挺直又有微峰,没有半点苦意,说明他从不委屈自己,天生的主子命。

这种人,平日里见什么都不喜,什么都不入眼,但一旦见到中意的,便一眼万年,好比杜康遇酒,沉沦不出。

不过他绝不委屈自己,想要的得不到就抢,抢不到就杀——”

林斐然脊背一寒,不禁轻咳一声,止住他的话头:“前辈,他看过来了!”

老翁讪讪收声,随即又想起什么,挺直腰板道:“我是圣灵,我的道法他岂能勘破,不必害怕,老朽这是教你识人。

蓝衣那位,衣襟规整,领口紧封,端的是清冷高洁,不容侵犯,但你细细看去,腰封处勒得极紧,却又随意扣合,一解便开,说明他心下其实根本不在意。

还有他的双眼,分明是凤清之目,却又叫眼睫勾下,冷然薄唇,却又有舔舐的微痕,说明他习惯这般看人,习惯暗自舔唇,内里风。骚,毫无规矩,是个十分缠人、拧巴。

叫他缠上,此生大抵是甩不开了。”

“竟是如此?”

林斐然有些讶异,她不由得与老翁一同看去,目露探究,卫常在微微侧目看来一瞬,又兀自转回目光。

“你看,他面上不显,却挺腰坐直,分明是故意。”老翁咋舌出声。

林斐然看向秋瞳,彻底被引出好奇之心:“前辈,那她呢?”

老翁转头看去,摸摸下颌:“这姑娘面色单纯,眸底清澈,看来很受家里人疼爱,性情没有大问题,不过也容易偏执。”

老翁回头看她:“你呢?你不想知道自己看起来如何?”

林斐然也有些好奇:“我看起来如何?”

老翁嘿然一笑:“不告诉你!”

林斐然:“……”

难怪和师祖玩得好。

说了好一番话,老翁心情大好,却又有些疲累,便在一旁休憩感慨,林斐然也开始思索自己想要什么。

她缓缓闭上双目,在潺潺溪水中吐出一口浊气。

忽而间,万籁俱寂,她再睁眼时仿佛自己化作鱼钩,在溪底随水漂流,偶尔在坛上敲敲打打,却总挂不上一枚弯钩。

这一路走来,疑窦丛生,事事成迷,她有太多想要知道的事,也有太多的不明白。

护身玉佩之事,道童之事,母亲之事,记忆之事,铁契丹书之事,剑山之事……桩桩件件浮现眼前,叫她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但兜兜转转,敲敲打打,她终于还是停在一方静坛前。

想得越久,便越发念头通达,萦绕在心的始终只有一事,母亲之死到底真相如何?

一时间,静坛微动,咣当作响,林斐然在这搅乱的溪水中骤然回神。

老翁望着水面大笑,咚然一声,一个硕大的酒坛挂上她的鱼钩,重量之沉,竟压得鱼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似是要将她也拖入水中。

林斐然立即站起身,肩上纸伞翻倒,她便在晴雨中与这酒坛角力起来,余下几人抬眼看来,面色微动。

溪中那方酒坛还在涨大,起初只是铜盆一般,还算能动,但随着她用力拉扯,竟大如顶缸,不出水面,反倒渐渐下沉,甚至还有涨大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