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东宫中的逼峙已无任何余地。
无论如何,江鹭都要暮逊写出这《罪己诏》,要暮逊封他做兵马大元帅,要废除盟约,收复凉城。
暮逊不知江鹭哪来的兵,哪来的粮,又觉得即使自己写了,枢密院也不会认,江鹭何必这样咄咄逼人?难道江鹭明面上和南康王府决裂,实际上他们仍藕断丝连,南康王府愿意给江鹭提供兵马粮草?
但是这也不对。
如果南康王府有异心,那么大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暮逊想象不出南康王府能怎样支援江鹭。
或者……江鹭真正想要的是剑指东京?借着收复凉城的理由,行谋朝篡位之举?
如此,只有如此,暮逊才能理解江鹭在做什么。
暮逊恍然又迷糊,振奋又畏惧。而江鹭不给他机会,扣押着他,逼着他:“写!”
暮逊的性命落在此人手中。
眼看他若是不写,外面那些卫士又救不了自己。而眼下江鹭双眸赤红人至浑噩,常人不能和疯子理论。暮逊只好发抖:“我写,我写。”
他煞白着脸,按照江鹭的要求写这诏书,不知江鹭要如何用。
暮逊又用自己的一腔理解去揣摩江鹭,咬牙切齿地威胁:“朝堂百官不是傻子,我父皇不是傻子。没有人会认……你若是想篡位,那也应该盯着我父皇,而不是找我。”
暮逊握着狼毫的手战栗间,他抬头:“或许,其实我们也可以合作?我不满我父皇,你也……”
“砰——”
墨台被碾碎。
暮逊对着江鹭那双眼,不敢再说下去了。
江鹭淡声:“我不欲和你辩驳,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不能理解。你学了满肚子王权霸业相关的野心和抱负,而我毕生所求的,压根不被你放在眼中。你眼里没有我,没有他人,没有民生。
“无论我和你辩驳什么,都无异于对牛弹琴,毫无意义。”
江鹭垂着眼,只盯着暮逊笔下的字。
他只要这封诏书——各方玉玺符印都在手边,只要盖章,太子诏书即刻奏效。
江鹭全部心神凝在这封诏书上。
当暮逊终于写下最后一笔,江鹭毫不犹豫地从他手中夺取。江鹭最在乎这封诏书,几步便到书房窗边,用口哨召来天上盘旋的鹰隼。
暮逊又听江鹭的嘱咐:“……拓出去,传遍全城……找段枫……”
暮逊满身冷汗地瘫在椅上,他盯着那青年修颀的背影,白袍玄衣立在窗下,染了血污,为何敢那样狂妄大胆?那样不将他放在眼中?
暮逊退无可退了。
江鹭会毁了他所求的一切……而他甚至不明白江鹭为什么要这样。
暮逊蓦地从书桌下的抽屉中拔出匕首,朝江鹭扑去。江鹭闻到后方风动,身子敏捷半旋,扣住暮逊的偷袭,将暮逊压制推后,将人按在书桌上。
暮逊冷笑连连。
暮逊也近崩溃。
此时屋外终于有东宫卫士脱困,旋身来救援暮逊,挥剑刺向江鹭。江鹭朝后躲闪,那几个卫士配合着暮逊一同上前。堂堂太子也拔剑出刃,胡乱向前挥动,乱无章法。
暮逊喃声:“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杀了江鹭,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可是那天边鹰隼已经叼着诏书飞起,被江鹭命令去“拓印”的皇城司卫士已经拔身而走。一切朝着无可挽回的地步快速坠落,暮逊拼尽全力试图阻拦,可是怎么拦?
暮逊双目泛红。
二人兵刃相交,星火映彻彼此眼睛。暮逊实在厌恶江鹭,恨江鹭的眼睛,恨江鹭的容貌,也恨自己不知道江鹭为何如此。
暮逊眼中同样染着血丝,哑声大吼:“你到底为什么要为凉城而对付我?”
染血长刃映红江鹭眉眼,江鹭铿锵字句响在暮逊耳畔:
“我知道你不理解。
“气节,忠诚,信仰,名誉……这些东西,我知道你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你至死都不能明白。”
江鹭压着剑柄,臂肩用力,顶着卫士们的围杀,他亦是艰难万分,青筋如雷电般蜿蜒爬在他的鬓角边。江鹭咬着牙喝一声,猛地将剑朝前推,推得众人齐退:
“……你至死都不明白的东西,我拿命去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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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的剑拔弩张之下,是众多朝臣抽搐着倒地,呼救不断。他们有的捂着头有的抱住腹,有的怨毒看姜循,有的朝姜明潮伸出求救的手。
姜循和姜明潮稳稳地站在一地老臣间,四目相对。
年轻的贵族男女们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张皇地看着姜循和姜明潮。众人口中喃喃:“疯了……都疯了……”
“太子妃不正常……太傅也不正常……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