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5/6页)
“你们早已被官家折腾怕了,被皇权打压怕了。有气节的朝臣早就死了,留下的全是听话的人。对于听话的人来说,事情不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会痛。所以,我也为诸君准备了礼物——”
她一直在笑,此时的笑容更为诡谲。
她幽静地凝望着他们,轻声道:“诸君,你们开始身上痛了吗?”
众人色变。
他们看到这疯狂的新嫁娘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悬在睫毛上,笑得前仰后合,用仇恨的眼神盯紧他们,又透过他们,看向那始终不言不语的姜太傅。
姜循半身弯下,笑声在死寂般的院中空落落得渗人。众人惶惑,见这美丽的新嫁娘又忽然止笑,轻声细语:
“你们身上被种下了和我一样的蛊,母蛊就在我爹身上。我爹不给你们解药,你们就感受我日夜承受的滋味吧。想管我爹要解药……去啊,解药就是他的血。
“他血不流干,你们别想活。他血流干,你们陪着一起死!”
姜循站起,燃着火的眸子,和姜明潮对上:“相门之下无父女。爹,这小儿游戏,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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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被战火席卷。
谋逆兵祸本应隔在宫门外,而三大禁军脱离管控,皇城司入局,让那道宫门不再安全。宫门被撞开,守门卫士看到皇城司兵马,不知是福是祸,他们不见江鹭去向官家奏报军情,却见江鹭领着万千人马,直杀向东宫。
东宫宫门被撞开,院中杀戮卷起火星,而书房中,暮逊煞白着脸,看江鹭如煞神一般朝他步步逼近。
这不是暮逊认识的江鹭。
从建康府来的江鹭,应当是金玉之身,兰桂之气。他在东京城中名声甚好名望甚高,世人都说江鹭是君子如兰,抱守芳节。
暮逊自然从不觉得江鹭有兰草一样高贵的品格,可江鹭也不是今日这样的模样——白袍上溅血,玄衣上潮污。这俊美得让人嫉妒的江小郎君此时发髻凌乱,乌发贴颊,脸上的血污和眼中的赤红杀意一道,让暮逊胆战心惊。
暮逊:“你要做什么?”
暮逊惶恐无比:“就算孤败了……孤也由官家审问,你动用私刑,你别想有好结果。”
暮逊步步后退,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江鹭:“孤错了,孤向父皇认罪,孤不该质疑他老人家……江夜白,你带孤去面圣吧,带孤去认罪吧。”
江鹭如同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江鹭握着剑的那只手,瘦白腕子上朝下蜿蜒着血丝。
血丝落在地上,在书房如溪流般蜿蜒。而暮逊耳边听得到院中的打斗声。
暮逊被逼得跌坐在椅上,挣扎道:“你和姜循的私情,我都没有告诉世人!江鹭,你放过我吧,只要你放过我……姜循就送你了,今天的事,我全都不计较了。”
他朝江鹭讨好地笑。
他眸中阴鸷,何其滑稽荒唐。
江鹭手撑在书桌上,终于开口:“事到如今,你仍然以为,我这样做的缘故,只是想夺走姜循。你认为你全然没有旁的错,和我之间的恩怨只有一个姜循……是么?”
暮逊目光微滞。
他听到江鹭念了两个字:“凉城。”
暮逊大脑空白。
他失神地仰望着江鹭睫毛上的血雾、琥珀眼中的流光,他分明听到了江鹭在说什么,但他其实根本没听懂——
凉城?
凉城怎么了?
所有的事和凉城有什么关系?
江鹭对暮逊的绝望,早已不是一两日铸成。他对这位太子早已不抱指望,见此,他只抓着一封黄绢折子,推到暮逊面前,哑声:
“写。”
暮逊:“写什么?”
江鹭的剑抵在他脖子上,暮逊所有的傲骨瞬间弯曲,忙不迭去哆嗦着找笔找墨:“我写,我写……写了你就不杀我了?”
此时,没有什么“孤”没有什么“臣”,只有摆尾求生的卑劣者。
江鹭淡声:“写《罪己诏》。”
暮逊持着的狼毫,顿了一顿。
他抬眸,对上江鹭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听到江鹭因为杀伐而喑哑的声音:
“写正和二十年,是你执意伪装商人入凉城,和阿鲁国的伯玉里应外合,共同在凉城放了一把火,引起了所有祸事。写程段二家的无辜,写将士们的灭门,是你急于消除证据。写伯玉为了登上王位,你为了坐稳储君位,你们是如何一拍即合做下的所有恶事。
“写书告凉城,告天下人,告整个大魏子民——存与亡,本应天命。而你逆天谋命,祸苍生子民,罪该万死,不配为君!”
暮逊握着狼毫的手发抖。
浓郁的墨汁溅在丝帛上,然而他一个字也写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