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8页)

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火锅。在浓浓的排骨汤里,加进去一些蘑菇、土豆、白菜、粉丝,大家围在一起,抢着吃,味道鲜美极了。再就是酒。大家都喝,就苏晴不喝。都劝她喝一点,喝完脚就好了。苏晴不再坚持,说喝就喝。这是她第一次喝酒。以前她从来不碰酒。她不喜欢酒的气味,感觉辣乎乎的。现在真喝开了,才发现其实酒没那么可怕,它只是能让你因为它改变点儿什么,比如让你变得不想说话,或者让你变得滔滔不绝。这就是苏晴第一次喝酒的感受。

时光被火锅和酒的气浪推撞得快速起来,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

苏晴觉得辣辣的酒下肚后,又返回到脸上,整个脑袋像着火一样烧得不行。乔亚娟则不同,她是个有酒量的人,喝多少她都清醒,她甚至还想着时间,怕误了班车。班车是上午十点进来,下午三点又出沟去。离三点还差一刻时,乔亚娟急了,碗筷一扔,让大家快点,要误班车了。又看着司炳华,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们一个个全都扔下碗筷,起身要走。

只有马邑龙不着急,镇定自若地交代司炳华像交代工作一样,你离得近,先留下,帮小苏打扫一下卫生,我们就先撤了。他又转身对苏晴说,你腿脚不方便,有什么重活,尽管叫他,他反正一身力气没地方用。

对对对,让他干点活,别闲出毛病来。乔亚娟在一旁帮腔。

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顺其自然,不像有意“策划”。苏晴能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挺见外,挺虚伪的。再说,人家又没说过头的话,也听不出有别的意思。你要是不听从他们的安排,反倒显得你心里有鬼。

司炳华更是走不出这道门了。他们分派他的任务,他能不完成吗?他站起来要送他们一程,也被乔亚娟拦住,往屋里推,说不用了,你赶紧忙你的!苏晴,我们走了啊!有什么事,打电话。

苏晴坐着没动,就那样看着他们离去,心里没有失落,脸上一派麻木。接下来,她要是打住,不再继续就好了。可她没有。

都是酒惹的祸。

不,酒真是好东西,能改变你好多好多,甚至一切!

司炳华送他们到门口,又踅了回来,他朝苏晴摊了摊手,便要开始收拾这乱糟糟的一大摊。

苏晴说,现在不收。

他看着她。

她朝他友好地笑了笑,觉得发麻的舌头这会儿又灵活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突然,她向司炳华挑战说:来,坐下吧,我们俩继续喝,怎么样?她拿起没喝完的半瓶酒。

司炳华说:不喝了,喝不动了。

不行!得喝。

司炳华挨着她坐下:你还行吗?

谁说我不行?

那少喝一点。他拿起大半瓶酒,往她那只军用大瓷缸子里象征性地倒了那么一点点。

不够,再来一点。

他又加了一点点。

抠门,再来一点。苏晴说。

他又给她一点。当他侧起酒瓶时,苏晴就把酒瓶夺了过去,说,我们俩分了吧。她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剩下的倒给他。

苏晴举着杯子,问:分几口喝?三口!

司炳华响应了:好吧。

两人都非常豪爽、干脆起来!喝得又猛又急,好像现在喝得已不是酒而是水。

她明明说分三次的,可一仰脖,一半下去了。司炳华不甘落后,看了看她,端起杯子也下去一半。

他伸了伸脖子,说我不喝了,我再喝就干不了活了。她说不行,要喝完。干杯!不等杯子碰到一起,她又把剩下那些酒,全喝了下去。喝完,笑,忍不住地笑,一直到笑得神经失控,收不回来。笑了很久,快笑得没力气时,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叫司炳华是不是?司炳华!你爱……爱我吗?

司炳华大着舌头说,你、你说什么?

不!我不说了!

说!

不,不说。

说!我早就想、想告诉你……他说了半句也停住了,好像什么地方突然出了故障。

说啊,你想告诉我什么,现在就告诉,你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说!

你先说!

不,我不说!

两个人喷着酒气,开始为一句话、半句话,绕过来、又绕过去,说说,停停,停停,说说,两张脸,好像隔得很远,好像又隔得挺近;脑子一会儿特别清醒,一会儿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像接错电路似的。不知磨叽了多久,也不知说了多少话。总之,两人都不清醒,都糊里糊涂的了……

苏晴朦朦胧胧地记得,那会儿天还很亮,太阳光只是弱下去了,但天还是亮的。可是……可是,当她醒来再睁开眼睛时,天黑尽了,不仅是黑尽了,外面的世界整个都沉寂了。她在黑暗里眨巴了两下眼睛,把自己眨巴醒了。也许,是另一个人粗重的呼吸让她醒来的。她猛地醒了,“腾”地坐了起来,一脸惊骇。惊骇完之后,仍眨巴着眼,不相信,以为自己在做梦。前些日子,她做过相似的梦,她感到真真切切的,发现自己恋爱了,和自己心仪已久的那个男人。她总在梦里和他相遇。奇怪的是,她从来没走近过他。每次,梦醒时,她都不敢睁开眼睛,想接着睡,接着再做那个梦。有一次,她真的把断掉的梦又续上了……她真想这会儿也是梦,可她知道不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告诉她:不是。她暗地里又看了一眼,这次的反应是头皮一片一片地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