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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丽,不能放虎归山,它一定会伺机伤人。在这件事上,是咬我丈夫。我必须揭露他,我该担这个责任。”她走到窗边,“不管怎么说,别担心我,我很好。”她掀开酒红色的窗帘,透过窄缝往外望了望,然后放下窗帘。
她其实并不很好,这是显而易见的。前两天,她的保姆一直不让我进门,说是女主人“身体不适”。而现在,我们在这样一间书房里鬼鬼祟祟地见面,房门和窗帘紧闭,而且只亮着一盏灯。即便灯光这么昏暗,我依然能看出她双眼红肿。
“是我的错。”她对着紧闭的窗帘说,“是我把表演安排在那里,置他的工厂安全于不顾,哪个妻子会做这种事?”
一个爱国者,几天前我会这样回答她。一个忠诚的女儿,孝心驱使她为父亲报仇。即便在我心里,这些话老套而书呆子气,过于简单。我环顾四周……从海量藏书到扶手椅,再到书桌。书桌上有很多物什——一个漆盒,一沓文件上压着镇纸,家庭合影,还有佩璐父亲的相片,相框上悬挂着悼念的丝带。我看着佩璐的背影,看着她颓丧下垂的双肩。我能说什么?
“你一直是个好妻子。”最后我开口道,“一个好母亲。”
她深吸了口气,带着一抹自嘲的笑。“那么,”她转身扬头看着我,“你确定有身孕了吗?”
“99.9%确定。”
她几乎笑了出来,“你肯定想要我打开窗帘。”
“嗯,确实感觉像被锁在樟木柜子里,而且没有樟脑丸的甜香。要不把窗子也开条缝吧。”
她扬起眉毛,“别太贪心了。”她说着伸手将窗帘拉开一半。
后来,在回家路上,我想起我们自始至终没有聊到鼓浪屿文化抗日联盟。经过这些事之后,也许是该暂时放下,重新掂量掂量了。
天色已暗,一个个拉长的影子落在巷子里,光明和黑暗如影随形。一面墙上方的浮雕图案重复着向前延伸。这个街区围墙高耸,大门隐蔽。经过一位老同学的家时,我看到一个妇人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给孩子喂奶,母子俩几乎完全被暗影遮蔽了。在他们头上,金黄的灯光笼罩着图案精美的石柱和拱门。亮着灯的漂亮大门,形状像往昔的御用蛋杯,和阴影中正在哺乳的女人形成鲜明对比。我从包里翻出些零钱,放进她面前的碗里,而后匆匆经过另一扇同样漂亮但略为低调的大门,转进一条店铺和普通公寓林立的小巷。
一只乌鸦跳到我前面停下来。“叱!”我挥双手呵斥,“叱!叱!”乌鸦展翅飞到不远处的低矮树枝上,冲我不停聒噪,直到我走远。我在做什么,我暗忖着,将又一个孩子带到这个悲伤、愤怒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