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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昊甫点燃香烟,一缕烟雾从他唇间袅袅飘出。他为什么不打断他们呢?这应该是一个抗日联盟,不是什么戏剧圈。我看着佩璐的眼睛,她耸了耸肩。这个联盟到底是做什么的?

闪电清了清嗓子,却发现没人理他,于是翘起椅子靠在墙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谁能说出到底哪一方更有道理呢?反正两边的说法我都不喜欢。在我看来,不管是哪种戏剧,现代剧也好,历史剧也好,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排练出来。接下来还有演出地点的问题。况且,我们怎么保证一定会吸引观众呢?

郑惕用力挥舞着拳头,强调现代戏更有优势。“现代戏可以跟观众直接交流。”他踱着步说,“用的是观众自己的语言。”

“没错。”我说。他的话在理。变魔术的、玩杂技的、练杂耍的、算命的,这些街头艺人全都是跟观众直接交流。他们用观众自己的语言,甚至根本不用语言。“不过,不是在剧院里。我们可以走上街头表演。不需要华丽的服装,也不需要花钱租用剧场。”

范昊甫笑了笑。“街头剧。”他开口道,似乎他一直等着我提出这个建议。

“没错。”杨柳表示同意,“实景短剧。”

“等一下。”郑惕反对道,“任何人都会表演街头剧。任何人都会写。”

闪电砰的一声放平椅子。“那又怎样?我赞同沙鲨的主意。我们又不是要举行文学竞赛。国家正处于战乱。如果我们想动员群众,我们必须走上街头,传播思想。”

动员群众?这是共产党最喜欢用的词。我希望这不是一个共产党组织。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我的朋友佩璐当然不会是共产党员。至于郑惕……不会的。他对知识分子的共鸣感根深蒂固。我瞟了一眼范昊甫。谁说得准他呢?无论他想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争吵越来越激烈,我反而放下心来。即便这里面有共产党员,也没办法控制这样一个组织。他们对任何事都无法达成一致。现在,多亏了我的建议,我们只需讨论三个议题,哦,要是算上印刷散发传单的话,那就是四个议题了。议题的支持者纷纷站起来陈述各种优点。闪电、蟋蟀和其他几个人一直在高声争辩,频频打断别人的发言。随着时间推移,争论变得越来越情绪化。我是新来的,所以我尽量闭上嘴不发言,可没过多久我也跟他们一样大声争辩,打断别人。

等到我们喊累了,一直没有发言的范昊甫站起来。“遗憾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完成所有的事。”他说,“所以,我建议,用投票的方式决定下一步。”

大家发了一阵牢骚,不过最终都同意投票。我们轮流说出赞成的议题,投票结束后,街头剧明显胜出,但隐士仍然表示反对。“这只是初步的投票。”他说,“现在我们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两个选项,应该再投一次票。”

一片哀叹声中,我们再次投票。街头剧仍然胜出。

“我不明白。”回家的路上我对佩璐说,“范昊甫是不是这个组织的领导?”

“没有领导,反正没有正式的领导。郑惕、隐士、范昊甫和其他几个人原来都是文艺圈的,他们一起建立的这个组织。我想应该没有人想去领导其他人,或者被其他人领导。不过,你也知道的,领导早晚会有的。”

我们沿着鼓声路通往大海的一段往下走,我和佩璐头挨着头,不想让别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开会时总像这样吵个不停吗?”我问。

“这只是第二次会议。”

“哦,我不知道。”

“等我们确定了目标,就没有时间再去争论了。我参加完第一次会议后非常失望。我本来希望可以立刻动手书写标语。有太多事情要去做,却总是不能开始,真令人沮丧。”

是的,这也是我现在的感受——沮丧。“时间还早。”我说,“要不要去爬日光岩?”这是一个美丽的春日,关在烟雾缭绕的沉闷房间里争论了那么久,伴着灿烂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登上日光岩实在令人无法抗拒。

登山小路藏在繁茂的树丛里。我们一边闲聊,一边沿着绿荫如盖的山路向上走,一前一后爬过狭窄的台阶,开始全力向上攀爬。到达莲花庵时我们停了下来,像过去很多次那样,疑惑地望着细小底座上似乎摇摇欲坠的巨大石板。每个孩子都以为巨石随时会掉落下来。可是,几乎所有的孩子和大人都会顺着日光岩的台阶走到巨石下面,领略一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和佩璐也不例外。两个血肉之躯的女人在数吨之重的花岗岩下停留了片刻,然后继续向上爬。一路上有龙窟、水操台和其他景点,但我们没有停留,只是一步步地沿着陡峭蜿蜒的山路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