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春(第4/4页)
旁边几个人频频点头,“今年四月的雨水太多了,天气也不该这么冷。”
“你们说什么呢?”一个老太太大声说,“四月份的雨水连鱼都能淹死。”
“狗屁!”阿汾说,“如果这算正常的春天,那我就是猴子尾巴。”
魏先生站起身,把钱放在桌子上,拿起雨伞。魏先生跟我的塾师一样身材高大,他长着一张国字脸,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盼望春天。”他说。这是个有象征意义的语句,是我们这里流传的暗语,即便在中立的公共租界,我们也不能公开表达心里的想法。
“等待黎明。”摊主郑重地回答。
“百花绽放。”我补上第三句。
魏先生离开后没有人再开口。我们吹着热豆浆,看着碗里的豆浆,似乎看见了我们的灵魂深处。那几句话不仅仅表示等待和希望,对我们还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语句中等待和希望的意思是,我们不投日,不叛国。如果我们希望看到百花绽放的那一天,我们必须忠于祖国,反抗日寇。
回家路上,我的雨伞周围形成密集的雨幕,我在心里默默地拿自己跟历史上的豪杰与巾帼做比较,那些抗击敌人的将士和鸿儒,那些在两军对垒的前线擂起战鼓的人。我想起那些不愿败坏气节而退隐山林的官员。我想起那些为皇帝死节的忠臣和为丈夫殉节的烈妇。我决心要变得坚强起来。无论是被隔绝在鼓浪屿上,还是我的孤独寂寞,跟历史上那些伟大人物的遭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雨水吗?只有阿汾那么肤浅的人才会抱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