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章 长生肴(第8/25页)

“不,在来王府之前,草民回了一趟家,取来了这个。”

他此刻已经被鲁鹰击倒在地,头发散乱,狼狈不已,却是双眼发光,咬着牙道。

琅琊王夹着枚黑子,在棋盘边缘磕了磕,接着落了下去。“因此你便来向本王禀报?可是想要搜查那寺庙?”

“不是吗?”鲁鹰冷哼了一声,却忽然开始将常青压在下面,撕起他的衣裳来:“我知道白泽,在身侧腰间,还各生得有三只眼睛……”

“并没有。草民虽没能跟上那鬼,却在寒潭寺中,寻到另一处地洞,跟之前四璟园中一模一样,甚至也有一只身披火焰的赤裸怪鸟,被藏在其中。想必寒潭寺之前莲池忽然干涸,便是因为有人挖掘地洞,导致水位下降所致!草民未敢打草惊蛇,便退了出来。”

黑色深衣之下,露出的白色单衣上已经滲出了血迹,鲁鹰愣了一下,却还是把单衣也扯了。这一下连原本凝固的血痂也一并扯了下来。常青浑身一抖,却没有反抗。

“这么说,最后还是失了线索?”

“……不让你看上一眼,你大概这辈子都是不会死心的了——鲁大人!”

徐若虚对面的人听到这里,总算是从棋盘之上抬起头来,将一对光彩夺目的桃花眼转过来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徐若虚的错觉,总觉得琅琊王消瘦得相当厉害,眼眶都已凹陷下去。雨已经停了,午后阳光开始暖和起来,他却还是披着冬日的九尾狐裘。但赵珩的心情想必不错,他的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就像是含着蜂蜜一般。

他露出的腰侧,并无眼睛,却只是一片丑陋的疤痕,眼看是火焰烧灼所致。

“草民跟着他,见他一路潜入了寒潭寺,便失了踪迹。”

“这是?”

“接着呢?你便跟着这半面鬼,一路去了何方?”

“我自幼便通兽语,与妖兽相交,总有旁人疑心我不是人类,乃是妖孽。待生母去世,父亲听了继母谗言,竟将我跟小梨都绑了,要活活烧死,这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他大概没有料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延绵到了偏房。我跟小梨得妖兽们相助,趁乱逃了出来。”

“好孩子!”

“你真的是常青?”

蜂骄傲地晃了晃肚子。徐若虚的眼睛亮了。

“你说呢?鲁大人……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那朵海棠如此之香,你可跟得上?”

“啧!”

徐若虚僵在原地,等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才觉得手臂重新活了过来。他一放松,顿觉浑身无力,不由得跪倒在地。之前叫他藏在袖中的那只蓝眼的蜂飞了出来,悬停在他眼前。

鲁鹰猛地扭过头去,站起身来,将脱下来的外衣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番挣扎显然取悦了对方。他拿走花朵之后,还特地放在了鼻尖,做了一个深嗅的动作,这才大摇大摆地从徐若虚的面前走掉了。

自他们身后,传来一个颇为迟疑的声音:“鲁大人……常公子……你俩在干啥?”

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去按,却犹如按到了石块之上:那只手的肌肉都是僵直的。

鲁鹰万年不变的冷酷老脸,居然也一僵。想起此刻常青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简直是失礼至极,不由得尴尬万分。回头一望,来人睁了对无辜大眼,果然是徐若虚。

“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分神,常青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异常迅速,抢过了旁边的石瓶,两步便迈到了莲灯和尚的石像前。那瓶中尚残有一半麒麟血,他竟是准备再倒下去。

而自己的整条胳膊却忽然抬了起来,眼看要将那朵海棠交给他。

“常公子!”徐若虚叫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一定要开这莲心塔。眼下麒麟血就在你手中,无人能阻止你。但此时此刻,我能开莲心塔,鲁大人能开莲心塔,甚至琅琊王也能开莲心塔——唯独你不能开。”

他越过了地上生死不明的两人,不慌不忙地朝徐若虚走过来。徐若虚只觉得拿着花的那只手上传来轻微的疼痛,犹如蚊虫叮咬,顿时半边身体都麻痹起来。这时候再想逃走,已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越走越近,停在面前,伸出一只索要的手。

唯你不同。

“啊,那正是在下所丢失之物。”这只鬼的声音很轻,甚至显得彬彬有礼:“多谢了。”

徐若虚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常青却回应道:

徐若虚暗自咒骂。他早该察觉,如此聒噪的两人,怎么会忽然如此安静。但他太习惯于阿零的保护,以至于丧失了起码的警惕。

“我?我不过是个区区人类,暂时得了她的青睐而已。就算我叛了她,这伤也未必不能愈合。待我死后,她还有千秋万载的寿命。百年也好,千年也罢,她总会忘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