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为你着迷(第7/7页)

一大早,他曾去过妇产医院找倪年,一如既往地扑空。打听到住址后他便来到她家楼下等,没想到等到的会是出门晨练的倪哲,以及她彻夜未归的讯号。

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大清早陪她出现在这里,有些事情似乎无须再验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他们整晚在一起。

原来她并没有骗他。

光这样想,韩序的心就像是蹭到了桌角,疼痛难当。

“我代倪哲道歉,受伤所需的医药费我们会全额承担。”倪年掰断第六根碘伏棒,按到他的颧骨上,“你能愿意和解,我非常感……”

韩序突然把那正在忙碌的手摘下来,握在自己手里,紧得仿佛要掐断她的神经。他弯下腰去,将眼睛缓缓贴进倪年掌纹凌乱的手心,那声音嘶哑得,像被重机反复碾压的沙砾:“我妈走了。”

倪年在脑中再三确认,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

昨夜京郊,她与叶鲤宁共赏繁星的时候,这世上又一个和她生命轨迹交错过的故人,撒手人寰。爱恨情仇,死别生离,似乎在既定的轮回里永不落幕。

病房里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保温桶中亲手炖制的汤水,成了她与韩母之间最后的关联。

为何无罪的人得不到善待,总要受折磨?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调了个弯,驾风而去。倪哲闷声不吭地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并未在意后头是否有人跟上来。倪年以为叶鲤宁送他们到达后,是会乘车离开的。结果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跨出长腿跟着下了车。

她双脚踏在水泥路面上,一时间却像是身处于青石嶙峋的峭壁边缘。

派出所内发生的一切,本不在倪年的预料范围内。她没有想过会如此突兀且狼狈地,把绝对私人的隐秘曝光成叶鲤宁的见闻--呵,孤儿寡女,父母双亡,无枝可依……如同一出听上去就惨得要命的社会悲剧。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无底洞,藏着奇珍异宝,也埋着断壁残垣。可叶鲤宁是何等聪明的人,纵然倪年现下企图遮掩疮痍,也是百分之百行不通了。

昨夜他们还曾为彼此吸引,可此时他每靠近一步,她都想逃。

“不好意思啊叶老师,早上耽误你这么久。”倪年扯扯嘴角,撑出形似的弧度,挺难启齿的,“让你见笑了。”

他停步在她身前半米有余的位置,叶鲤宁想,或许这样的距离能让她感到安全。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满眼眶的不稳定?

“那晚在西园子四巷,我问的问题,抱歉,伤害到了你。”

开口竟是这样的话,倪年诧异得不知所措:“别,你千万别这么说。”

叶鲤宁眼波微澜,似谨慎,似斟酌:“我听倪哲说,那个韩序和你们从小就认识。”

“对。”想必是她支开他俩后,倪哲同他说的,也不晓得讲了些什么,倪年索性含糊地解释,“只不过我们两家人之间后来发生了一些恩怨。”

家人,恩怨,都是隐私词汇,以叶鲤宁的品行修养来讲,本不该动觊觎之心。他在脑中急速地分析判断,头一次发觉,男女关系之间的攻守平衡,会比让三千万说人话还难。以及,原来自己在某些特定时刻,也会变成一个不体贴的男性,他在一秒内做出了决定:“告诉我。”

“为什么?”

“我想知道。”

很直接,很确定,又掺杂着点点情怯的口吻,令她顿然心悸。倪年不是榆木脑袋,正如葵花向阳,他们彼此心里,或多或少都已向着对方。这个请求,是叶鲤宁递给她的一个信号,至于其意味着什么,她了然于胸,装不了不懂。

他渴望掌握她的过去,只是--

“我不想说。”

她却冷言将他推开了。

回到家里,倪哲房门紧闭,分不清是闷气未消还是闭门思过。倪年卸下包袋走进洗手间,悄悄落锁。打开水龙头,源源不断的蓄水声充斥耳膜,她对着清澈见底的池子发怔,随后弯下腰,将整张脸埋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