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为你着迷(第5/7页)

这世上总有一部分人,极度赤诚地对待自己的选择,勇敢而专注,热切并深情。这样的人不单单是赏心悦目而已,他还会找到你,俘获你,指引你。

此刻待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宇宙是他的竞技场,科学是他为之骄傲的准则,他以人类的智慧,同二十一世纪天文学界最大的谜团较量。叶鲤宁是不信神的,但倪年却固执地认为,崇尚自然科学的人,纵然不信上帝,也依旧可以追求所谓上帝的品质--就像耶稣布道他的信徒,要做地上的盐,世上的光。

凝神感怀间,倪年察觉双手的交缠有些微松散,倘若自己此刻借故挣脱,是能办到的。她为自己的贪婪而羞愧,他却已靠近过来,近到半边宽阔的肩膀都挨住了她,末了,斜过脑袋凑到她耳畔,轻柔耳语:“去睡觉。”

夜深的郊野,方圆之内人迹罕至,露营帐篷中亮着的盏盏小灯,是从天上随手掳来的星辰。不间断的虫鸣中偶尔夹杂几声快门,叶鲤宁和仍旧清醒的学生们逐个聊完天,绕过整圈后,才一步一步地踱向最后那个人。

倪年怕闷,头朝外睡得还算安稳,远角搁了只迷你小电扇,扇叶转出的风声催人安眠。叶鲤宁慢慢屈膝,在她脑袋边蹲下来,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浪费着时间。

她侧卧着,露出右半张脸,眼眸轻合,呼吸轻浅。有突如其来的情感,驱使着他伸出手去,将散在她脸庞上的几缕发丝拂开。他的拇指仿若羽毛,缓缓流连于她眼角的皮肤,那些零星点缀的泪痣提醒他--这个女孩儿,就是当日在那座红砖大厝里,被他无意间窥见眼泪的陌生人。

他们曾经仓促地相遇过,尽管,她好像并不知道。

他还记得那间光线暗弱的书房,和蓦然抬首时一窗之隔的女孩儿。那时的她很平静,没有丝毫扭曲夸张的表情,然而泪珠突然坠落眼眶的瞬间,叶鲤宁隔着那层镀膜玻璃都感到了彻骨的伤心。

他好奇她当时为什么哭,等到别后三载再重逢,又好奇她现今过得是好是坏。好奇是否真能害死猫,叶鲤宁不得而知。他心有戚戚的,是他曾经好奇星空,就爱上了星空。

“……”

睡意正酣的人无意识偏头,躲过脸颊上恼人的痒,几秒后索性翻了个身,留给某叶姓痴汉一个坚决的背影。

他从鼻腔里哂出一点点笑,手掌往地面一撑,干脆在旁边坐下。头顶的星辰大海,承载了许许多多亘古不朽的传说,还有他撇开职业身份,仅作为男人而言向往征途的英雄情怀。然而此刻叶鲤宁满脑子认栽的,却是自己以往心如明镜、坦荡无涯的漫长岁月,至此结束了。

倪年是在第二天日出前醒的。

颈窝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奇痒无比。隐约记得凌晨睡前将花露水搁在旁边,她合着眼伸手去探,横竖什么也没有拿到,反而摸到了什么平坦温热的东西。

她脑筋短路地顺手一抓一捏,一挠一抠。

五秒后,倪年默默睁开一条缝,只见身边躺着个大活人。他抬了条胳膊横在眉眼处,鼻梁到下巴的侧面线条暴露在早晨清新的空气中,像远山安宁的轮廓。倪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咸猪手罩在对方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那带着私人体温的结实手感,令她一下子全醒了……

夭寿了,她抓了叶鲤宁的胸?

这个认知一出,简直再无瞌睡。倪年慌了神,被染指的男人却歪过脑袋,掀起半边惺忪的睡眼,喉结一动,发出一声模糊的问安:“早。”

她被吓得定住了:“你醒了吗……”

叶鲤宁懒懒的,往下方垂了垂目光:“你这样我很难不醒。”

她赶忙将手收回来藏到背后。

东方既白,月亮却没肯落去,在水蓝色的天空里与新日共映,像对余情未了的恋人。收拾好所有露营装备、摄影器械,又在基地吃了顿简单的早餐,十几号人便驱车离开了叨扰一夜的密云站。

叶鲤宁守夜到凌晨四点半,是最后一个休息的,后来有睡饱的学生来换岗,他得以稍作小憩。然而浅眠没到半小时,就被倪年抓醒了……她当时一副惊呆似的蒙状,像只偷动了奶酪还被抓了现行的仓鼠。而他,是将那一抹羞愧尽收眼底的主人。

行驶中的车厢很静,有人冒出了若有似无的轻笑。

听觉灵敏的人们齐齐朝声源看去,只见不苟言笑的首帅同志双目皆合,正倚在那里抱臂养神,唇侧扬着耐人寻味的弧度。

“……”

众人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良久,雷蕾一边用眼神和倪年交流,一边指指叶鲤宁,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倪年秒懂,她察觉到手机在振,一看是倪哲--原本他也是要结伴同行的,结果和计划好的假期实践相撞,只能跟同学一起干正事去了。倪年往窗边侧侧身子,用手掩住话筒小声接应:“阿哲啊,我正在回来的路上呢,已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