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翻求冤孽肝胆存(第5/9页)

她口里说着,俯身伸手去拉开被,替他盖住全身,却见他鞋子也不脱下,便又替他除下鞋子。

钟灵打被窝里伸手出来,一把持住她的纤手,不让她走。

绿去吃一惊,微微挣扎,悄声道:“相公放手,让人家瞧见了,怎生是好?”

他不但不放手,还扯她一把,绿苔立足不牢,猛地倒在他身上,也不敢叫唤出声,那双妙目,乞怜地向他瞧着,显出哀求付饶的样子。

他呆了一下,睁目紧盯着她的表情,但一瞬间,便变为怨恨地摔开她的手,还是没做声。绿委让他的态度弄糊涂了,虽然他已松开手,却仍然俯伏在床上,爬在他的胸膛,呼编著说不出话。

钟灵瞪着她,哺南地道:“我认得你的眼睛,可是你别想再骗我了……”

在他眼前,浮起一双眼睛,更美的,更动人,眸子里孕蕴着千言万语,他仿佛能够读出来。他记得这双眼睛有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充满了这么多哀怜求恳和疚悔之情,深深地注视着他。他也记得当时他竟是那么冷漠地,轻轻放过那双眼睛!没有激动,没有怜悯,就像陌路的人一样,轻轻地抹过了。

如今正像谁人在深深的静夜里,猛然敲响了这根琴弦,把万里静寂的静夜,喜地轻轻划破!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用手掌掩住眼睛,像要这样掩住心灵的创伤……

绿芙忍不住伸手扳住他的手掌,轻轻叫道:“相公,相公,你喝醉了么?”

他叹了一口气,把手掌移开,管自曼声吟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遥遥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吟罢,歇了一刻,又道:“绿芙,你可知道什么是情的滋味?”

绿美微微抬起身躯,含羞摇头。

他道:“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便是了!”

她道:“相公真是醉了,待婢子去拿碗醒酒汤来!”

钟灵没有理睬,自己大声吟哦起来,声音却十分悲切。

绿苔匆匆走出暖红轩,只一会儿工夫,使真的端了一碗热汤来,服侍着他喝下。

她把碗放下之后,便试探地问道:“相公,你有什么伤心事呀?能不能说给婢子听?”

他莽然道:“哼!什么伤心事!一个贱人罢了!”

她道:“那人定是很美很美的了?是么?”他点点头。

她又道:“比我家二姑娘怎样?不见得可以相比吧?”她故意激他一下。

钟灵默然一下,似是在心中比较着两人的容貌。

才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只是她那份德行,就别提啦!”

她又问道:“她现在什么地方呀?叫什么名宇?”

钟灵不肯回答,却率然问道:“你家大小姐长得怎样?我怎么未曾见过月她缓缓答道:“我家大姑娘长得跟二姑娘一般美丽,只因……她身子不大好,又爱静,便不常下楼!”

他接着问道二“李慎呢?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呀?”

绿美呆了一下,面色微微变白,半晌答道:“婢子哪会知道?婢子从来不用他说话!”

他见她的神态,心里益发确定自己的怀疑,切齿想道:“今晚我得缀住那小子,若是他我就用重手法点他死穴,决不轻饶!至于她。”

他不禁又怒气冲冲。却默然不语。

绿苔轻轻替他扯好被,把露出来的手臂也盖住,便道:“相公,你睡一会吧,婢子一会再来服侍你!”

他忽然又觉得十分灰心和气馁,零乱地想起许多事情,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绿客一径回到内宅,匆匆走上倚琴楼。

李月华的香闺,却是一连三间的套房,房中陈设得毕丽香结之处,不能细表。她这时正在最里面的套房内,坐在锦垫矮墩上,单手支颐,对着几上那瓶梅花在出神。

绿苔进来,唤了一声,她便问道:“钟老师可好?早上出门到哪里去了?”

绿苔摊手道:“姑娘,你天天支使小婢去探钟老师,人家嫌婢子愚笨,话都不多说一句,你还不厌烦,婢子以后不管啦!姑娘你自己去吧!”

月华道:“啊哟!敢是钟老师得罪了你,回来发脾气啦!”

绿芙道:“我哪敢发脾气,只是让人家欺负了,姑娘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婢子活受罪!”

月华道:“得啦!你别闹,谁敢惹你,我禀告爹爹,赶他出李府,这该消了你的气吧?”

绿委一笑,道:“喝!小婢可没这大的面子,说真的,倒是有些奇事……”当下她把在暖红轩中的经过,都说出来。

月华警眉不语,半晌才幽幽道:“我真是冤孽难解,自从那日行师之礼,匆匆一面至今难忘。此后虽然再见过他两面,又羞难启齿,与这冤家说话,整日介芳心索挂,情丝自缚。唉!怪不得他对谁都冷冰冰的,原来有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