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闲睛恨不禁(第7/7页)
正胡思乱想,有人轻叩舱门,抬头见尹延年口角含笑,立在门外。不知怎的,她立刻满脸通红,双手慌得竟不知该如何放才好。尹延年见她神态奇异,低了头只捻弄衣角,哪猜得到少女那微妙多变的心思?只告诉她因船行顺水,再过一刻就要到金陵了,请她收拾一下,预备登岸。说完,他正要转身,却听她轻唤:“尹公子,等一等。我……有点儿事情,想跟公子商议商议,就耽搁一小会儿的工夫。”
尹延年倒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温言细语地跟自己讲话,当即请她无需客气,有话只管吩咐。她嫣然一笑道:“公子莫要站着,快请进来,仔细风吹着了。我怎敢吩咐公子?这事一句两句话说不完。”
这样一番客套,真让尹延年受宠若惊了,他忙道:“无妨,无妨。是什么事?明姑娘不妨说出来听听,但凡在下能做得到的,自会尽力替明姑娘去办。”
“这事公子你肯定是能做的,就看公子愿不愿意了。我昨夜想了一宿,总觉得等我的脚治好了之后,还是要麻烦公子再送我一程。”见他要开口,她忙迎头拦住,“我也晓得这样做太烦劳公子了,而且一路上的花费也不会少。我虽然没有行走江湖的阅历,可行走江湖的规矩,多少也还是知道些的。但凡镖局派趟子手护送人货,都须付镖银做为酬劳。我现在就想请公子做我的保镖,护送我先走一趟富春江,然后再去东京。走这一趟镖,我付公子白银五十两,如何?”
尹延年听得两眼发直,如中魔咒,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晏荷影曾听管理银楼账务的三哥说过,自家府中买一个上等丫环,需白银十两,而这通常是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三哥还说过,要攒下这笔银两,这户人家便须在一年之内不吃不喝。现自己一开口便是五十两银子,不可谓不大方。而尹延年只是花十多天的时间,送自己去两处地方,便有一户中等人家五年不吃不喝才攒得下的进账。除非他脑子坏了,否则的话,天底下谁能拒绝这么丰厚的一笔意外之财呢?
尹延年直到这时,才总算是明白了她方才的话。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奇异,五官都各行其是,成了心面不一的最好注释。晏荷影一看那种表情,心想:“莫非价开得太高了,他不好意思应承?唉,一个人要是穷惯了,若突然有一天,有这么大的一笔横财放在面前,请他笑纳,难免也会欢喜得说不出话来的。”当下开口道,“只是我走得匆忙,身上没带银两,这五十两银子,要等到东京后,我再派人送信给我爹,让他老人家付给你。”
尹延年定了定神,粲然而笑,一口答应了她的请托。一时两人俱喜笑颜开,同时为了路途中不引人疑心,二人约定以兄弟相称。而晏荷影欢喜之余,还有十分的得意:未料自己的计策如此高明!既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保镖,也令尹延年发了一笔横财。这样一举两得的妙计,天底下除了又聪明、又豪爽、又灵慧的晏府大小姐,还有谁人想得出?她越想越是忍不住地佩服自己。
早饭鱼丝面才落肚,船已到码头,付过船资,依依惜别了友善热心的船家大婶一家,二人离舟登岸。尹延年召了辆车,两人上车,直驱金陵。
正值初春,轻风拂面,扑鼻而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那是路途两侧,千万树开得正好的桃花。而粉白的花林外,是远处那一抹淡淡的青山。
清风徐徐吹来,二人举目眺望,见路两旁浅青色的枝叶中跳动着朝阳的姿影,明澈的江水里倒映着桃花的绯红。碧竹森森,流水淙淙。面对如此景致,便是再愁天惨地的人,也豁然开朗了。
离城还有里许之遥,二人便望见了巍峨壮观的金陵城楼,在参差的古木中金碧交映,被清晨的阳光一照,熠熠生光,显得气势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