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闲睛恨不禁(第2/7页)
这时有人敲门,书生一把拉被盖住晏荷影的脸,顺手把桌上的东西揣入怀中。开门一看,是小二送煎好的药来了。于是他吩咐小二去找辆马车来,只说是要马上退房。书生刚将那张人面皮重覆在晏荷影脸上,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敲门的是一瘦一矮两个汉子。
两人探问书生,方才是不是救了个小乞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瘦子自称是钱塘关总兵的手下,几天前府里的一个小书童突发失心疯,跑出府去。现府中正四处找他,现听传书生救了他,故特地赶了来,要领他回去。
瘦子对自己的这番说辞颇为满意。天底下只要是个脑筋清楚的人,都不想给自己找没来由的麻烦,这麻子呆性发作,拣了个乞丐回屋,不定早就后悔不迭了,现再知这乞丐居然还是个疯子,哪还有不赶快把他扔掉的道理?况且现有人主动上门,愿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了去,这麻子心中定已乐开了花……他正准备着挡在门口的书生让他二人进屋把“小书童”带走,孰料书生说,方才他救的是自己的一位朋友,不是什么书童,随之将门一掩。
“哎……哎……你?”瘦子愕然,一直不做声的矮子这时用肘一撞瘦子,道:“老高,可能我们的确找错了。”使个眼色,“走吧。”两人一掉头,走了。
小二找来车子,助书生将晏荷影用被子裹了,抱上车去。只见车夫的一张脸都被斗笠遮住了,问书生道:“这位大爷,请问要上哪儿?”
“朱塘。”书生回答。
“哦,去朱塘的路灰沙大,不如小的把车门关上好吗?不然灰迷了您二位的眼。”车夫恭谨地问道。书生点头道:“好!”于是车夫驱车疾奔。去朱塘的路往左,他却鞭马右转,又驰出六里许,到了一个荒僻无人处,方勒停马车。路旁大树后闪出一人,竟是刚才找书童的那个瘦子。瘦子问道:“李子,人带来了?”
“带来了。”车夫摘下斗笠,正是瘦子的同伙矮子。
“臭麻子杀掉,女的带回去见大哥。”李子一把拉开车门,但他的狞笑突然凝固在了脸上。瘦子一惊,问道:“李子,怎么了?”双刀在手,跃至车门前,却见车厢内空空如也,哪还有半分人影?
昏昏噩噩中,晏荷影只觉得似有人在喂食自己汤药。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和欺乃的摇橹声。她神思昏乱:“我这是在哪儿?是在家里吗?是娘在喂我吗?宁致远,不,娘,我不想成亲,不想嫁给那个什么宁致远……”
突然有人在耳边轻唤:“公子……公子……”她慢慢睁开眼,见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正关切地望着自己。那妇人见她苏醒,很是高兴地说道:“啊呀,公子,你可总算是醒了,你这一睡就是两天,我们都着急了,只当你生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病了呢!”
“我……这是在哪儿?”她游目四顾,见头旁放着一张小木桌,一边是一张方凳,几件渔具挂在左首边的木板壁上。
“哦,这是我家的渔船,公子的哥哥两天前带了公子来,说你们赶巧也要去扬州,就搭了我家的船一道去。”那妇人笑道。晏荷影忽见自己的衣袖竟为深青色,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道:“大婶,我这衣衫,是您帮我换的?”
“不,你哥抱你来时,公子你就穿着了。”妇人出舱面去。
晏荷影头昏脑涨:“我哥?是哥哥他们赶来救我了?”正东想西想,忽听一个带姑苏口音的清朗声音问:“你醒了?”晏荷影定睛一看,见床前站着个麻子书生,正微微含笑,望着自己。
她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在努力回忆:“他是谁?我好像曾在哪儿见到过?是在姑苏府中吗?”突然想起那件“物事”,忙探手一摸,袋中空无一物,不禁大惊失色:“我的物事呢?物事在哪里?”书生皱眉问道:“什么物事?”
“我……我衣袋里装着的那些物事。”
“是这些吗?”书生将一只小布袋放在她面前。她撑持起身子,要坐起查看,但浑身绵软,一时却起不来。书生见状,犹豫了一下,随即上前,隔被轻轻一扶,助她抬起半身,同时已捞过床尾的棉被,置于她后背,让她能很舒服地倚在上面。
她忙忙打开袋口,见油纸包完好无损,不觉舒了口气。抬眼见书生注视着自己,微微着恼:“笑什么笑?干吗直眉瞪眼地盯住人看?你怎么这么无礼?你不懂见客的规矩吗?”
书生一怔:“笑?我,我没有笑啊?”连忙转头。却听她又问:“我哥呢?他们在哪?”
“公子病糊涂了?他不就是你哥吗?”渔妇端着一个粗瓷碗进来,放下粥后招呼一声又出去了。晏荷影气呼呼地怒道:“我哥?你是我哥?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你这么个哥哥?你凭什么能做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