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八王世子 第九章 天之历数在尔躬(第18/19页)

杨肃观道:“那照康王世子看来,摩诃末躲于城中,其实是条上策了?”勋毅道:“蒙古骑兵最善野战,以女真的六十万重装铁骑,尚且不堪一击,何况其它?摩诃末不敢野战,正是其高明之处,故而入城自保,坚守不出。说来这条计策并没有错。错只是错在他没料到蒙古人已有大炮,可怜他的城墙不够厚,只能在铁木真的面前倒下了。”

全场闻言默然,均知上天不仁、必将亡花剌子模。无论扎兰丁渡不渡河、蒙古的这柄屠刀仍将斩来,恐怕韩信、项羽复生,也保不住花剌子模的举国妇孺。牟俊逸、马人杰都叹了一声,想来也没话说了,何大人低声道:“杨大人,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

“大家都坐着。”杨肃观拿起茶杯,朝砚台里倒了倒水,道:“诸位,杨某留世子下来,是要告诉他们,如何才能打赢这一仗。”何大人闻言一征:“你是说……你能保住花剌子模?”

杨肃观低头研墨,润了润笔,轻声道:“岂但保住花剌子模?杨某若生于西域当时,成吉思汗若敢来犯,我将亡他蒙古种姓,使其从此不复在。”

牟俊逸笑道:“杨大人别要空口说白话啊。你若有这般兵法本事,何不请伍定远让贤,由你杨肃观上去?”杨肃观微笑道:“牟大人这是为难我了,杨某其实不懂兵法,也没带过兵。”

牟俊逸笑道:“那杨大人夸夸其词,所为何来?你凭什么与蒙古战神相抗?”杨肃观提起白纸,拿着浆糊刷了刷,贴到了墙上,随即提起笔来,写落了两个字,道:“凭这个。”

墙上多了两字楷书,端正严谨,众人凝目一看,齐声道:“正道?”相顾愕然间,只见杨肃观放落了笔,道:“诸君,何谓正道?正道者,就是做对的事。”

牟俊逸呆了片刻,实在忍俊不禁、终于捧腹大笑起来:“杨大人,你也配谈正道了?那天下婊子不都能给自己立牌坊啦,哈哈!你打算拿这个笑死成吉思汗啊?”

杨肃观润了润笔,在“正”字之旁添了几笔,见是个“文”字,却成了一个“政”字。

众人呆呆看着,齐声道:“政道!”杨肃观放落了笔,颔首道:“这个政道,就是杨某毕生的道统。亦是灭蒙古、击战神,抗击世间一切外力的必胜之道。”银川公主原本默默无言,此时忽然抬起头来,轻轻地道:“杨大人,何谓政道?”

杨肃观环顾堂下,道:“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这个政道,其实也就是正道,然诸位可曾想过,古人造这个‘政’字之时……”手指提起,定向墙上那个“政”字,道:“为何要多加一个‘文’字边?”

牟俊逸冷笑道:“拿着正字作文章啦。”杨肃观微笑道:“说得好。正道者,所行皆为对的事。政道者,所言必是对的事。这个‘言’字呢,便是要让你打从心里相信,我所作所为的这一切……”行下台来,俯身望向牟俊逸,握住了他的手,静静地道:“都是对的事情。”

牟俊逸哼了一声,别开头去,这回却也没再讥嘲了。一旁何大人干笑道:“杨大人,你靠着这个‘政道’,便能挽救花剌子模吗?”杨肃观道:“这个自然。打一开始,花剌子模就用不了扎兰丁,甚且也用不了摩诃末,哪怕再多的贤臣勇将,也无法挽救当时危亡。说来世间能救花剌子模的,也只有这个‘政道’。”众人愕然道:“为何如此?”

杨肃观伸出手来,指了指那个“政”字,道:“诸世子,欲知一国之兴衰,必先观何处?”载昊道:“必先观钱粮。”樉德道:“必先观百姓。”载允道:“必先观军马。”小胖子狂喊道:“必先看神仙姊姊漂不漂亮!”

杨肃观道:“勋毅有大才,你说吧,欲知一国之兴亡,必先观何处?”那勋毅道:“观一物,必先观其内。”杨肃观道:“何为一国之内?”勋毅道:“为百姓。”杨肃观道:“何为百姓之内?”勋毅道:“为法制风气。”杨肃观道:“很好,那法制风气之内呢?”

勋毅沈吟不语,马人杰便道:“天下之风气,必起于天子。”杨肃观道:“是了,那天子之内呢?还有什么?”牟俊逸冷笑道:“私心。”杨肃观哈哈笑道:“俊逸兄大材。天子之内有私心。可牟大人怎不说说,天子的私心都藏于何处?”

牟俊逸咳嗽几声,并不回话,杨肃观笑道:“难得世子都在这儿,牟大人不说,那杨某说。这帝王私心之所在,便在后宫。那儿有他最心爱的人,故而在他心中的份量,足与天下等值。”

这话已然影射时政,自是谁也没接口。良久良久,忽听马人杰道:“若是皇帝并无所爱之人呢?”杨肃观道:“那他就不懂得爱任何人。他的私心会是古往今来、天下最重。”